“灰狼，连本公主的话也不作数了是么？景泽他到底在月夕城作了什么，怎么一去这些天都没传回来半点消息？！”永惜公主站在凉亭中，她眉间微愁，心情有些不悦，拿在手中的帕子在她微微用力下，已经有些变形。
灰狼跪在那，胆战心惊，景泽明确警告过他不让他搀和永惜公主这边的事，可是对方是星辰国遗留的最后公主，若是以后星辰国复国了，她便是国主。现今，她说的话也是管用的。
“公主……”灰狼有些结巴，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对方，喉咙里发出几丝犹豫不决的声音。
“说！”永惜公主一声厉喝！灰狼的身子抖了抖，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本没有这么小的胆子，可是不知怎的，就连平日里性格温顺的永惜公主也动了大怒，若是他不答，恐怕永惜公主和景泽之间的间隙会越来越深，有些事还是早让她知道比较好。
“少主在月夕城开了个天宝阁，明为拍卖场，实则收集月夕高官的消息。席木晨小姐擅自做主成了月夕皇帝的宠妃芜妃，为了陷害林皇后，她喝下了林皇后给她的药，胎死腹中，以后再不得生育能力。少主想拉拢一品将军纳兰英，所以对他的女儿纳兰雪十分上心，可是纳兰雪却被月夕皇帝赐婚，所以少主就强迫纳兰雪和他有了夫妻之实，现在月夕城中已经传遍了。”灰狼一点点说着，头越来越低，他不敢去看永惜公主的眼神。
永惜公主静静地听着，她的身子渐渐支撑不住，席木晨竟然为了复仇，将自己献身给月夕老皇帝，她毁了自己的清白之身，毁了自己生育的根本，难道她没想过自己身边的人该是如何伤心？！
“你……你说木晨再也怀不了孩儿？”永惜公主再三确认，她的眸子在灰狼低头不语的时间流逝中越来越暗淡，原来是真的。
“那么景泽呢？！他真的为了复仇，残害了一个少女？！”永惜公主有些站不住，她移了两步扶住一旁凉亭柱子，大脑快速地旋转，她不敢相信，景泽离开苍兰国之后，性格转变这么大。
灰狼抬起头来，忧心忡忡道：“都是真的，少主做的都是真的。此次灰狼来，除了受公主的召唤，还有一件事情便是少主和纳兰雪的事。现在月夕城中的人都知道纳兰雪是二皇子言祯未来的皇妃，可是却被少主先一步抢占了。若是国主不保少主，那么月夕皇帝动怒之下，很有可能将少主和纳兰雪一起定了罪。到时候，可就什么都完了。”
永惜的手指死死地抠着柱子，她心中百转千回，除却忧伤之后，还残存了些理智，她眼神一凛，沉声道：“去找国主，便说永惜要见他。希望他抽些时间，跟永惜谈谈。”
“是。”灰狼应了一声，担忧地看了一眼满面愁云的永惜公主，叹了口气，便动身下山去面见苍兰国主。若是苍兰不动声色，那么月夕皇帝可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永惜眼眶有些通红，她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泪水打着圈，她迷茫地望着四周山川，低头傻笑了一声，“嘿，姐姐，你的儿子跟你像极了，他要做什么……”
永惜转过头去，长吸了一口气，幽深的眸子里塞满了忧伤，“他要做什么……同你一样，不管不顾便去了。永惜什么时候能这么不计后果，若是当年能够重来，姐姐，我真想疯癫一次。”
“永惜，你很好了，姐姐希望的，你没有一件做不到，很好，这样很好。”
永惜公主猛然睁大了眼睛，她离开凉亭小跑几步，瞅着四周，瞅着山川，瞅着河流，看林间鸟飞腾，听春风之忧声，想看到的人仍旧没看到，她跪倒在地上，眼泪终于滴在了脚下。
纳兰府门前，两个太监模样的人带着一道圣旨站在外面，和初来时与众不同的，他们不再对纳兰府客客气气，而是平添了更多的不耐烦。此时，竟然连等通报的时间都难以忍受。
“好了没有，我们两个人等着传陛下旨意，且等不了你们这么长时间。”其中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公公道。
纳兰府侍卫自然听的心里难受，想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舔着脸上来送礼，如今风水轮流转，倒被这些人先欺负了。不过，生气归生气，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于是只好陪个笑脸，告诉他们再等一会儿。
两个太监骂骂咧咧在府门前转悠了两圈，才见刚才去通报的侍卫来请他们进去。
这两个人互相翻了个白眼，最后还是冷哼了几声进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纳兰府之女纳兰雪不守妇道，私自与苍兰国师有不正当关系，实则水性杨花，先前既与二皇子言祯有婚约，现本该打入天牢。但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所以请纳兰雪即刻入宫，不得耽搁。”
阴阳怪气地念完，看着纳兰府跪了一地的人，念旨的太监不耐烦地看着纳兰雪，冷哼一声，“走吧，纳兰小姐，您现在可是大名人。”
纳兰雪冷然起身，她盯着那位太监，露出甜甜的微笑，“还没问公公大名，不知纳兰雪是否有幸知道公公名讳。”
那太监眉头一挑，轻蔑道：“杂家名字贱，比不得纳兰小姐。姓马，单名一个六字。小姐，废话少说，走吧！”
纳兰雪深深地看着他，自言自语道：“我会记住你的。”
去月夕皇城的路有些远，纳兰雪坐在马车里，她掀起帘子瞅了眼月夕的天，淡蓝色的天空上面飘着几朵白云，春天倒是越发近了，她这十四年的光景。
不，错了，应当是十五年了。
“糖葫芦喽！卖糖葫芦喽！”以往有些烦躁的叫卖声，现在却有些动听，她看着汾阳王府在她身后越来越远，月夕皇城的市集离她越来越远，原本轻松的心情，却有些沉重了。
她好像一只小鸟，好不容易逃开了一个牢笼，却在向着另一个更大更冷的牢笼奔去。
辉煌的月夕皇城就在脚下，青石板，红砖墙，高高的城门，透明的琉璃瓦，冷冰冰的皇家侍卫。
她迈进去，一回头，门又关上了，死死的。
“纳兰雪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纳兰雪淡然地跪下，眼角的余光将御书房中的每一个人看的清清楚楚。
二皇子言祯冷冷地盯着她，眼神仿佛要将她刺穿了定在墙上般凶狠；五皇子言清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些担忧，恐怕也是担心她会出事；太子言麟还在东宫，他知晓了消息，但却没有余力来此顾她；兵部尚书、礼部尚书、诸多言官都在，怕是要将今天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免得她抵赖。
最后自然是同她一起被请过来的苍兰国师景泽，他眸子里带着些寒意，不知为何，身子却单薄了些，不过几日的光景，他的形容就有些憔悴了。纳兰雪冷着脸不去看他，心中的景泽却早已不是面前的景泽了。
“纳兰雪，这几年你可真叫朕刮目相看，起来吧，朕倒要好好地问问你，做出此等有伤风化的事情，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就只为了逃避朕的赐婚？”月夕皇帝脸上带着探寻，但更多的是薄怒，他不喜欢变化，不喜欢自己的棋子有了思想，不受控制。
纳兰雪并没有起身，她抬起头来，望着景泽的方向，然而眼睛却无神，“陛下，纳兰雪和景泽欢好之事，陛下应当早有耳闻。国师来月夕游历，与纳兰雪相识，自从三年之前，我们二人就已经私定终身。陛下给纳兰雪赐婚之时，纳兰雪早已经是苍兰国师的女人。当时年纪小，还不懂事，喜欢便是做了。没有禀告陛下，是纳兰雪的过失，还请陛下降罪。”
一声声一句句，像利剑般刺透了景泽的心，他看向纳兰雪，分明只是几句话，由她口中说出，却有种说不出的冷寂。
月夕皇帝脸色微变，纳兰雪这样说分明是要他自己承认，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是他自作主张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说谎，分明是你勾引苍兰国师，想要悔婚，现在却说你们二人早有情谊，朕又不是瞎的，岂容你在此胡编乱造！”月夕皇帝自然是不让纳兰雪口中的话成为事实，若是如此，月夕的脸就叫他丢尽了。
纳兰雪也不解释，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二皇子言祯，一字一句道：“二皇子不是知道的么？当年春猎你和苍兰国师争夺，便是因为纳兰雪和苍兰国师早有情谊，你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才跃跃欲试，想要打败他不是么？”
“你胡说！分明是你胡编乱造！父皇您赶紧将这个满口胡言的女子打出去，儿臣不娶她也罢！”言祯慌乱中道。
纳兰雪冷哼了一声，嫌弃了便毁掉，真是言祯的风格。她不期待景泽能说些什么，心中早已失望透顶。
“她说的是真的，我喜欢她。”景泽冷冽的声音破空而出，他转过身来看着纳兰雪，接着道：“我喜欢纳兰雪，惹了祸事，不求原谅，若是陛下要降罪，景泽无话可说。”
空气仿佛停滞了，纳兰雪跪在地上，她脸色微微一变，嘴角的肌肉轻微抖动着。
其他人也沉默着，过了半晌，月夕皇帝要说话时，却听到站在御书房外的李小平高喊一声，“苍兰国主来书一封，请陛下过目！”
景泽嘴角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多了些无奈和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