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御书房的窗子,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几个宫女抱着头凑在一起正踩着积水向亭台处跑去忙着躲雨,稀稀落落地出来几只鸟儿也都在低飞着。春雨来势汹汹,但却不冷,只是有些微寒。
屋外清冷,屋内冷寂。
纳兰雪抬头看着月夕皇帝,眼眸中有种说不出的阴寒,她疲惫,她倦怠,她失望,她嗜血,此时的纳兰雪看穿了生死一切,只为了求一死了结。
原本以为重生一世的她,能够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是现如今的局面,她的心灵,她的思想,全都被一个人摧毁,而原本的这个人,本不该做到这么极致的。
“月夕陛下,吾乃苍兰国主。突来一信,不免有些奇怪,只因本国国师在月夕城中逗留时日过多,特此来催。途中晓得景泽与贵国一品将军之女纳兰雪情投意合,本欲派人拒绝,后想不妥,遂调查之。被二人情感所倾倒,故而吾希望来书一封,祈愿月夕陛下能舍爱将贵国贵女嫁予景泽,也是一桩美谈。苍兰国主留信。”
李小平一字一顿念完,再看月夕皇帝的脸都绿了,他捧着那封信函,只盯着月夕皇帝看去,对方脸色有些不适,随后顾念众人在场,不好发作,只是嘴唇愈加白了。
景泽听完,丝毫没有半点惊讶之色,他早就知道灰狼会将此时报告给永惜公主,他那位故人,的确不会让自己出半点事情。
转头看向纳兰雪,她脸色淡然,静静地等待结果,一点也没有求生的意思。她就像个球般任人推来推去,而景泽却是开始推她的第一人。
“父皇,您已经将纳兰雪许给了儿臣,此时怎么能动摇?明明是这个将要嫁给儿臣的纳兰雪勾结苍兰国师,按律当斩,执行官还应当让儿臣来做,父皇万万不可心慈手软。”言祯一双眼睛都通红了,眼睛里的杀意尽显。
他堂堂的月夕二皇子,新近被册封的王爷,受此奇耻大辱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那女子,如若不杀死她,那么以后他言祯在月夕皇城中,又有何颜面在?!
月夕皇帝轻咳一声,他注视着景泽和纳兰雪,听着言祯那些刺耳的话,他知道如何去做,如何来摆平,可是现今他却不想做,不想摆平。这样岂不是让纳兰雪牵着他的鼻子走?不可能!不甘心!不作为!
“苍兰国师,你刚才说喜欢纳兰雪,朕也听说了,也看在眼里过。既然苍兰国主如此来信请求,朕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如此也好,待朕想好良辰吉日,问过苍兰国主,便立即为你们赐婚,你觉得如何?”
景泽微微一笑,拱手恭敬道:“一切谨遵陛下吩咐。”他看向言祯,嘴角微微上扬,却噙着一股子寒意,“二皇子殿下,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天大的误会被您赶上,实乃不幸,日后景泽必定登门谢罪,还请二皇子殿下给个机会。”
“景泽,你不要欺人太甚!”言祯作势上前伸出右手来揪住景泽的衣领,李小平的身子些微颤抖,这可是大不敬,当着月夕皇帝的面子,若是对邻国国师无礼,这可是大事。
自古而言,苍兰国土要比上月夕大的多了,连绵不绝的山脉,加上肥沃的国土,富饶的物产,辛勤劳作的百姓。有了四面环山,便有了天然的屏障,有了英明的政治统治便有了秩序井然的军队。
以上这些月夕全都没有,即使吞并了星辰国,相距太远,根本无法与苍兰国匹敌。星辰国倒是和苍兰国相差无几,只是月夕与星辰国距离太远,即使吞并,也是在原有国界的基础上修建了一道城墙,致使通往星辰。
单就月夕国而言,无屏障之说也。这也是月夕皇帝为何忌惮苍兰国的原因,就算想出战,也是毫无胜算,倒不如老实待着,对大家都好。
“二皇兄慢着!景泽如今是月夕贵客,你不以礼相待便罢了,怎么如今还拳脚相加,难不成以后要接苍兰的挑战书么?”
言清厉喝道,他旁观了许久,如今见二皇子言祯越发不争气,不由有些不悦,真不知道为何月夕皇帝要扶持他,就算能和太子言麟相争,那也是个窝囊废,撑不了几时,便被毁了。
言祯气势汹汹,此时却被言清的几句话激的转移注意力,“你算哪根葱,若是你的女人被别人碰了,你会怎么做?!别跟我在这耍手段,言清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苍兰国师是一伙的,你们都是一伙的!”
言清脸色骤然一变,他一把将言祯推开,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冰寒冷寂,“若是有人碰了我的女人,你问我怎么做?你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么?我言清有对你怎么样么?!其中利弊,你好好想想!”
言祯突然清醒,他转头看了眼月夕皇帝,对方满面的愤怒和阴寒,只是碍于众人在场没有发作。言祯浑身一冷,这才冷静下来。
许久不说话的纳兰雪突然开了腔,“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决断,如果没有纳兰雪什么事情,小女子想先回去了。军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纳兰雪处理,最近焦岩国有些动荡,父亲还需派兵驻守,待日后有了决策,我们父女二人再来面见圣上。”
月夕皇帝有些无奈,纳兰雪如今也用焦岩国来威胁他,也罢,走了最好,都是一个个烫手的山芋。他用手指捏了捏眉心,觉得疲惫极了,尤其这几日身子好像有些不听使唤,整日整日的酸疼,难不成是得了什么炎症?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退下吧,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些不适,既然苍兰国主来信,李小平待会让人回书一封,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是。”李小平应了一声,便走过来搀扶月夕皇帝离座,外面下着雨,就连屋中也很冷了。
“谢陛下!恭送陛下!”纳兰雪沉沉一声,见月夕皇帝出了御书房,打着伞进了轿撵,才从地上起身。
她对着言清轻轻一拜,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来,“五皇子殿下也快熬到头了,再过一年,东佳孝满,你们二人也当成婚,提前说声恭喜,那时候别忘了请纳兰雪,小女子还想讨杯酒喝。”
“纳兰小姐说的哪里的话,东佳喜欢你,亲近你,自然是要请的,不过这喜酒,还是我家东佳先喝到吧,你和苍兰国师……”言清脸上一笑,一语点破,奇怪的是纳兰雪却不接话茬,只接着打趣道:“五皇子殿下真是没意思,小女子这话是想今日里去蹭酒吃,经此大事,小女子也是有些颓然,吃你几杯酒,不介意吧。”
“那是自然。”言清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来是二人情投意合,怎么如今这般生分了,纳兰雪如今的关系倒显得和他更亲近了些。
纳兰雪也不点破,便再也不看景泽和二皇子言祯,只一门心思出宫去。
言祯脸色越来越难看,如今竟然连言清都能和纳兰雪说上几句话,凭什么他不能?!
走上前去拦住纳兰雪,“你站住!做了对不起本王的事情,如今这么便想赖了?!什么道理!”
纳兰雪抬头看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神情,她将手搭在言祯的左肩上,难得的温柔道:“二皇子殿下刚才可是想杀了纳兰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想保命,也许过不了多久,二皇子殿下便能有我这层心思!”
用力一推,纳兰雪冒雨出门,再也不管屋中挣扎之事。景泽双眼中带着些苦痛和迷惘,他望着纳兰雪疾奔而去的背影,突然间觉得他这些年仿佛做错了。
若是他没有做那些,纳兰雪也不一定会嫁给言祯,他本可以用更好的方法来帮她,可是却用了最卑劣,最利于自己的。
哼,没想到你的心思也如此下贱了,景泽。
春雨出门去,华发湿,华发湿……
“贱人,一个个的都是贱人!若是当初就杀了纳兰雪,若是当初就不给她命在,本王又何必受这冤枉罪!现在全月夕的人都知道纳兰雪给本王戴了绿帽子,那个小贱人,迟早有一天会毁在本王的手里!”言祯狠狠地将府门踹开,他未打伞,身上也都凉透了,此时看天,雨似乎没有停的迹象。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屋中坐下,忽然有中眩晕的感觉,使劲儿晃了晃头,脑袋里似乎有种沉沉的东西左右摇摆,他盯着自己的左肩,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衣服扒开,果然看到上面一片青黑。
“纳兰雪!”言祯嘶吼一声,那个贱人竟然给他下了慢毒,少说一个月,否则这种慢毒好不干脆,真是有够心机,居然给自己下了毒!
言祯死死地揪着桌子上的绸缎布,只觉眼前一黑,浑身瘫软,便昏了过去。
春雨淅淅沥沥,风吹树叶,枝头摇摆,这风,这雨,这天气,似乎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