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没有?对陛下大为不敬的纳兰小姐无罪释放,而且苍兰国主亲自来书,要给自家的国师讨媳妇呢!”
“看来纳兰小姐还真是洪福齐天,都这么蔑视皇家了,还能被轻易放过,真是好人多命啊!”
“什么叫蔑视皇家啊,人家纳兰小姐早就和苍兰国师情投意合,若不是二皇子言祯棒打鸳鸯,他们至于能求得苍兰国主的来书?再者说了,纳兰小姐是将军之女,就算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也是多了些男儿本性,有什么好叨叨的,真是没见过市面。”
“……”
“对对对,就是没见过什么市面。”
才不过几天,原本倒向二皇子言祯一边的月夕百姓,竟然全都替纳兰雪不值来,他们全都觉得纳兰雪无辜,而言祯好色,倒是没被舆论打倒。
孙盈盈脸色不太好看,她手中捏着手帕,使劲儿地揉搓着,脸上带着愤恨的神色,她分明叫人放出了消息,也分明让人四处抹黑纳兰雪,怎么才几日的光景,自从苍兰国主来书一封,这局面就逆转的如此彻底?!
难道是刘妈妈办事不力?不应该,那人上辈子死在钱堆上,这辈子有奶便是娘,怎么会跟钱过不去?
越想越不对,却找不出个所以然。忽然间,她心跳漏跳了一拍,她原本是想纳兰雪逃不过这个大劫,所以才肆无忌惮的派人四处散布消息,今日纳兰雪不但没出事,反而还脱身了,有苍兰国主和月夕皇帝的双重赐婚,以后的日子应当好过,久而久之必定会对这几日的舆论生疑。
如若不是有人有心为之,怎么会闹到今天这样大的局面?!
“来人,去找刘妈妈,就说我有事要问她。”孙盈盈咬着手指,表情有些凝重,只希望此人别背叛她才好。
派的人去了一会儿子,茶叶换了两回,才见刘妈妈远远地踩着小碎步过来,一张圆圆的大脸上,搽满了香粉,青天白日的骇了孙盈盈一跳,幸亏是在白天,要是晚上,见了她不得吓死?!
“哎哟,孙姑娘,您又有什么事情使唤老婆子啊,这几天忙的手脚都要断了,若不是你派人来找我,老婆子非得睡个几天几夜,仔细一想这活还真是不好干。”刘妈妈耷拉着一张苦瓜脸,伸出右手来敲打着肩膀,眉头微蹙,丝毫不将孙盈盈放在眼里。
或许在她心里,孙盈盈始终是个小丫头片子,成不了大事。
孙盈盈瞧着刘婆子眼睛眯缝的样子,脸色一沉,让她做事是抬举她,怎么如今这般不上道,收了那么多的银钱,难道都喂了狗了?!
“刘妈妈辛苦,盈盈知道刘妈妈心里怎么想的。您的后事,盈盈早就给您想到了。喏……”孙盈盈右手一摆,马上来了个小姑娘,捧着一盘雪花花的白银,上面只用个红绸子罩住。
春风一起,刘妈妈双眼发着光亮,她朝着右后方呸了呸口水,上前掀开了红绸,八锭银子好好的立在上面,只等着新的主人出现。
孙盈盈不慌不忙地翘起二郎腿,将红绸子夺过来,重新盖严实,随后努努嘴叫小丫头退下,便接着对刘婆子道:“刘妈妈,你知道盈盈教你办的事不太光彩,日后必定有人生疑过来打听。盈盈有本事叫你永远都开不了口,可是却不愿意选那条路。双手血腥了不好,所以只好把条件摆给你,以后若是有人来收买你,千万要告诉盈盈,不论那人出什么价,你只要知道,我孙盈盈都出的起,便够了。怎么样,这桩买卖成不成交?”
刘婆子先是看着到手的银子被孙盈盈收回,有些生气,心道这丫头好生没意思,又听对方口口生生有杀人灭口的意思,便后背一片冰凉,最后虽然还是将银子给自己,不过仍旧有些牵强。
伸出去的手被迫缩了回来,她贪婪的看着那红绸上的凸起,心中盘算着以后,不如先答应了,将银子拿到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变故那么大,谁能料到以后?!再说了,万一没人追查呢?纳兰雪好不容易捡到一条命,怎么可能马上就想到这舆论的事情?
刘婆子脸上一笑,眼角带着奸邪之色,她不紧不慢地道:“姑娘说的是,以后若是有人来问我,老婆子一定守口如瓶,知会您一声,您就放心吧。”
孙盈盈一笑,嘴角上噙着股冷意,老贱人,你心中盘算的东西,我能不知道?!不过是碍于形式,先给你一个面子,等这段时间过去,你看以后的后事应当如何?!
“将东西给刘妈妈。”孙盈盈嘴唇轻启,一旁的丫鬟便会意,端着盘子上前来递给了刘婆子,对方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盘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孙盈盈冷哼了一声,却忍不住讽刺,“刘妈妈手脚干净些,这银子整日里被您揣在怀里边儿摸来摸去,日子久了,火耗大了,您可就得不偿失了!”
“呸呸呸,姑娘说话好生难听,哪里来的什么火耗,老婆子的手脚干净的很,断不会做那些下作的勾当,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下去了,这几日累的骨头疼,实在陪不了您。”刘婆子不耐烦的回了几句,便眼珠子离不开那红绸。
孙盈盈一旁的小丫鬟口中低声咒骂着,但又怕离了孙盈盈跟前,刘婆子找她麻烦,故而也只能口语的马上几句,心里痛快半晌。
孙盈盈脸上的阴翳一闪而过,口中赔笑着,“如此也好,妈妈慢走。”
刘婆子哼哼了几声,慢悠悠地走了,只剩下孙盈盈和一旁的小丫鬟盯着那背影,面色阴寒。
“姑娘为何不结果了她,这样忘恩负义,有奶便是娘的人,留在身边要不得,早解决早安心,要不日后出了差错,姑娘可该后悔了。”一旁的小丫鬟垂首而立,担忧道。她眉头紧促,看着刘婆子越来越远的身影,越来越着急。
若她是孙盈盈,今天就结果了她,尸身丢个古井,倒也方便。
孙盈盈却不如此想,她抬头瞅了一眼小丫鬟,将一旁的手帕抻直了使劲儿擦了擦手指,才一字一顿道:“我怎么不想结果了她,现在却不是个好时机。太子府树大招风,这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今日纳兰雪无罪,本就焦点重重,太子颓废不在,林皇后被打入冷宫,若咱们再不谨慎,怕是东宫活不了多久便死了。到时候,咱们也得到底下陪着刘婆子,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小丫鬟听完,脸色由黄变紫,她不是不谨慎的人,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多,孙盈盈一点透,她也就想明白了。
“姑娘说的是,是奴婢见识浅,没想明白。”
“见识浅没关系,听话就好,跟着我孙盈盈,以后还怕没有好日子?起码要比纳兰雪身边那个红药过的好多了,她不是勾搭上了一个将军公子么?日后你跟着我,就算你想嫁王爵,我也有本事。”孙盈盈在小丫鬟的脸上打量了一遍,在察觉到对方眼角划过的窃喜之后,心中冷笑半分。
都是一群,欲望深深的人,只要抓住他们的胃口,便能取得一定的成功。利用从来都是有用的,对于对抗纳兰雪,她有时间,有精力,有准备。
来日方长,不必着急。
纳兰府,纳兰夫人庭院。
纳兰夫人坐在石桌上,冰凉的感觉让她清醒,风吹过,这里更加的冷了。她盯着天空,灰蒙蒙但却将将转为晴朗,刚下过一场雨,石桌和石凳都是湿的,她就坐在上面等,眼神空洞无物,带着些许悲伤。
罗嬷嬷远远地看着,从纳兰夫人嫁过来时,她便一直看着,对方胆小又敏感,但却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她兢兢业业地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没人招惹也不去招惹别人。
只有对云尔夫人,她讨厌,讨厌到了骨子里,她讨厌对方夺去了纳兰英全部的宠爱,她讨厌对方说什么,纳兰英全当作圣旨般执行,她讨厌对方的容貌,倾国倾城,牡丹花色。
后来她又讨厌,对方生了一个女儿,她讨厌这个女儿比自己的儿子夺得远在边疆的父亲更多的宠爱,就如这小女儿的母亲当年,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回忆深沉,且久远。
纳兰夫人胳膊拄在潮湿的石桌上,脸色苍白,仔细一看,她的身子在微微的发着抖,寒冷袭击了她身着单衣的身体,她回头看一眼院落的门,纳兰轩没有来,纳兰英没有来,就连纳兰雪,她推开了十五年的她人之女也再也不来。
“好冷清啊,这个院子。”纳兰夫人怅然道,她双手抱着胳膊,心里更加难受了。
罗嬷嬷忽然想起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带着眼泪躺在床榻上,在咽气之前的一刻钟,那女子一字一顿地说着,“好冷清啊,这个院子。”
谁又能明白谁呢?风光背后,无限枯寂,冷寂背后,却有无限欢心,只是当时的人不明白,不知道,不发现,不珍惜,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