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红药的精神很不好,这天她又晕倒在慕安居。
东佳郡主看着人群来来走走,小昭都快急疯了。这是很多年后,她第一次来到纳兰家,不为别的,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她不得不来。纳兰雪留下的小丫鬟病重,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她只看了一眼,便退出来了。
“这家的二公子呢?他去哪了?丫头生了重病,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东佳郡主提着裙子望着满脸焦急的小昭道。
“郡主……”小昭咽下一肚子的苦水,看着红药脸色发白昏迷不醒的样子,揪心的难受,“红药说若是大少爷不来看她,她就病死在这里。如今大少爷心冷,红药心寒,怕是活不了几天了。”小昭低沉地说着,看着慕安居那三个大字,心中刀割般的疼,这几年红药一直守在这,从不曾离开。
当年的人三三两两的变了,除却红药,就连大少爷也变了。就在半年前,大少爷再不对红药笑上一点,每次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来,目不斜视的离开。他心中气愤,无奈没有出头的理由。而红药也是个傻姑娘,硬生生把自己折腾病了,就是想看看纳兰思凡会不会来看她一眼。
事实叫她失望了,事实更可能叫她死。
“那红药怎么办?还是赶紧去请大夫,凭她怎的置气,身子要紧!”东佳郡主的手指微微地使力,她瞧了一眼热热闹闹的前厅,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红药身子疲软,就算置气也没了力气。大夫不一会儿就过来了,翻了翻红药的眼珠子,看到对方缩小的瞳孔之后,面色为难的摇了摇头,看了眼坐在正厅的主子是东佳郡主,硬着头皮将药方开了,匆匆忙忙拜了拜,连忙躲开了。
他有些嫌恶东佳郡主多管闲事,又看不上红药不过是个不讨喜的丫头,手上用药也不上心,想要抱怨几声,又想到东佳郡主五皇子妃的身份,这才只管逃了,将恶心的话留在了肚子里。
若不是东佳郡主有五皇子言清撑腰,他才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这年头的月夕不比当年,谁有本事谁得尊重,管她什么皇宫贵族,若是没靠山没能力,就连街头最低贱的乞丐也敢作弄你。
小昭着急忙荒地将药熬好,步履匆匆地端进来,嬷嬷们两手哆嗦着抱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对着红药的嘴唇让药液润到她的嘴里,汁液是黑色的,从唇边划开,不一会儿,红药毫无血色的嘴也变成了淡淡地紫黑色。
看着红药毫无血色的脸,东佳郡主突然很思念纳兰雪,若是那人在,红药的病应当很快便治好了吧。可是那人却在五年前,悲惨的死去了……
“皇子妃,殿下叫您过去了,后院天冷,皇子妃若是不听话乱跑,小的们可就没命了。”几个小厮面色无奈地走进来,五皇子言清告诉他们看好东佳郡主,若是她出了什么事,遑论生命危险,就算是平常的咳嗽小病,也有他们受的。
现在东佳郡主竟然放下身段和一个病重的小丫鬟待在一处,万一被传染了得病,言清不扒了他们的皮才怪!
陪着笑脸迎上来,东佳郡主瞅了眼红药,又看了看小昭,脸色微微有些担忧,“看好她,别让她再做傻事。”
“哎。“小昭低低地应着,脸色却越发的沉重了。
迷迷糊糊中,红药看到一片很大的竹林,竹林绿野悠悠,风仙子调皮地拂过树梢,留在树干,饶有兴致地看着竹林深处的少男少女。
她慢慢的,小心地绕到林子的后边,正巧听清二人的谈话,可是却看不清楚两个人的样子。
“大少爷,你看这好不好,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女子轻声道,眼睛里溢出幸福。
可身边被叫做大少爷的男子却是愁云满面。
“红药,我不能带你走。”男子沉声道,他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的悲伤和无奈。
红药的希望被这一句话生生地打断,她的眸子变得冰冷。
“小姐说过,不让任何人操控自己的悲喜,不让任何人干涉自己的生命。大少爷,你忘了小姐说的话了么?”声音到了后面,带着一丝的沙哑,女子的脸也有些苍白。
红药倔强地握紧拳头,道:“只要少爷你愿意,不管什么苦红药都可以吃,不管什么都可以的。”
纳兰思凡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右手拍拍红药的头,道:“好,我带你走,明天正午,我们就走。”
红药刚才还颓败的头抬得高高的,她伸出胳膊来将纳兰思凡抱紧,听着纳兰思凡的心跳,她躁动的心也安定下来。
纳兰思凡的心中波涛汹涌,不知不觉抱着红药的双手松了松力,眼神一凛,刹那间沧海桑田,在若隐若现之间,被蚕食为过往云烟。
红药双手抓住了一支竹子,深深地望着那两个人,忽然,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双眼睁的很大。她茫然的看着那个男子,却看到男子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的消逝……
高高的眉毛,还有那一张凉薄的嘴唇,俊秀的脸上分明带着哀伤,红药看到他略高的颧骨,看到他嘴角的那一抹苦涩。
红药愣住了,等到她回过神来时,面前的两个人已经走得很远。她茫然地在梦中走着,走了很久,才走出那片幽深的竹林,城镇越来越近了,红药看到那城镇的模样竟然像极了月夕皇城,像极了纳兰府。
三更已过,一群兵士走在无月的大街上。
昏迷中的时间过的很快,就在红药想破头皮仍旧想不出来她为何在梦中看到了自己和纳兰思凡时,第二天的太阳已经早早地出来,那个复制版傻姑娘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抱着包袱从日出等到了日落,城门前来来往往的人,一时间留,一时间过。声音,笑脸,时间仿佛在她面前静止。终于,红药眸子里的希望之火,在黑暗来临时被彻底浇熄。
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很疼……
她默默的,没有声音的陪在第二个红药的身边,看着这一场独角戏。
叫卖的小贩们收了摊,包子铺也关门了,打更的老人提着灯笼,拿着更具,踱步走到了红药的身边。
他的脸上带着沧桑的皱纹,如树皮一般嵌在了那暗褐色的皮肤上,他把灯笼提起,看清了红药带着泪珠的脸。
老者被红药那苍白无生机的脸吓了一跳,但还是认了出来,压着嗓子道:“这不是红药丫头么?这大晚上的在这里干嘛?”
红药苦笑一声,摇摇头,眼睛还在看着城门的方向。城门大关了,纳兰思凡不会再来了。
小老头儿不解的看了红药一眼,叹了口气,放下灯笼,右手拿着木棍,用力的敲了一下那木铂,苍老的声音穿透一条条的小巷,“二更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更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更起,天干物燥,……”
……
没有来,那个人没有来。很痛,却改变不了这事实。
“噼里啪啦!”鞭炮的炸裂声越来越近,红药费力的睁开眼睛,她的头疼的紧,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小昭守在跟前,他好不容易笑了笑,“红药,你醒了?再睡会儿吧。”
红药眼中含满了泪,“我梦到他没来看我……”
小昭脸色一变,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小昭,他是不是没来看我?”红药痛苦地抽泣一声,看着小昭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他最后还是娶了公主,高高在上的……言若公主。我一个小丫头又算哪根葱呢?”
红药悲苦一笑,猛地将嬷嬷推开,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直朝着自己的胸腔刺去!
……
纳兰思凡行尸走肉般站在众人跟前,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衣衫,手中紧紧地握着言若公主的手,周围的人们都在笑着,唯有他的心里在滴血。他可怜的红药在病重在床,然而纳兰思凡他却牵起了旁人的手。
我们最终,都会伤害,最爱我们的人。
……
“恭喜恭喜了,恭喜少将军喜得良配,恭喜言若公主嫁得良人!”
“恭喜纳兰将军,这可是大喜啊,大喜!”
“……”
那些人的嘴脸犹在面前,纳兰英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若不是皇帝想要拉拢纳兰家来平衡焦岩国带来的冲击,纳兰思凡又怎么会失去自由娶了言若公主?!
“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
纳兰思凡突然胸腔处骤然一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的青筋暴起,就要喘不过气来。言若发觉对方的不适,在盖头下细细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纳兰思凡挣脱开言若的手,他后背上冷汗频出,眼里心里全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过了好久,人群渐渐喧闹了起来,他使劲地攥了攥拳头,随后挤出一个冷淡的微笑,“公主放心,属下没事。”
言若的脸一瞬间垮掉,她看着纳兰思凡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却忽然间全身冰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