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抱歉,转头去枫叶路17号!”
“我不希望再重复,鑫华路46号!”楚雨泽没有一丝的退步。
“楚殇,你别忘了,出租车钱是我来付,师傅,你要想拿到出租车费的话,现在立刻转头去枫叶路17号!”
方小语的火气彻底被楚雨泽冷硬的态度给逼了起来。
“方—小—语!”
楚雨泽转头,面向方小语,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三个字。
方小语的眼睛瞪得滚圆,下巴微微扬起,直接迎上楚雨泽脸上的怒气,那脸上就只差写上“不服,不服就下车!”这几个大字。
“抱歉,要不二位就在这里下车,等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坐!”
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很明显在驱逐两人。
“抱歉!”方小语不好再做坚持,打开车门下了车,楚雨泽却仍旧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方小语心中对他虽然有气,可却不能真的丢下他不管,只好俯身进去,拉着他的胳膊强行将他拉下了车。
出租车司机终于摆脱了这两个麻烦人士,逃也似的绝尘而去。
“楚殇,你到底又在闹什么别扭,不是已经讲好了……”
方小语尽力地压制着汹涌而来的怨气,尽量维持着心平气和地说道。
“不是说很危险吗?”
楚雨泽打断了方小语的怨艾。
“这个笨蛋女人,不知道他在为她担心吗?”
方小语安静了那么一瞬间,只是静静地看着楚雨泽,忽然心头一暖,缓缓上前一步,伸开双臂轻轻地拥住了楚雨泽。
感觉环着的楚雨泽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方小语一怔,仿佛这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
真心实意的担心,来自于面前这个冷面冷言的男人。
就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温暖了她心中的所有角落,几乎是下意识地,方小语想要紧紧地抓住这片温暖,永永远远地占为己有。
“咳……咳……”楚雨泽心跳剧烈地跳动着,就连手脚都在张皇中变得无处安放。
方小语面上带着点尴尬,松开了楚雨泽,眼睛却迅速转了个方向。
“我们背后不是还有一个强大的专业技术指导张瑾吗?”
“再说了,我知道还有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只要我们小心点,就不会陷入到危险境地的。”
楚雨泽依旧没有答话,只是脸上的冷酷逐渐地被一种淡淡的薄红所取代。
方小语小心翼翼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捏着楚雨泽衣袖的一角,轻轻淡淡地晃了晃。
“枫叶路46号,听说那里的小吃很不错,如果结束的早,我就带你去吃。”
楚雨泽的唇畔不自觉地轻轻上扬,要想继续维持刚才的强硬,已是再不可能。
而这时,方小语察言观色的能力可是不能小觑,立马感觉到楚雨泽态度的松动,笑嘻嘻地拉着他就往车站走。
楚雨泽却再次习惯性地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方小语慌忙上前,示意让出租车离开,然后又郑重地对楚雨泽说:
“可能你不是很清楚,在我们这个时代,最快捷,最便利,又最环保,并且最能促进人和人感情的交通工具非公交车莫属了!所以……”
方小语眼中的笑意更加明媚,还掺杂着一些狡黠。
楚雨泽唇畔的笑意难掩,明明是抠门,却还按上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还这么正式,看来真是觉得古代人好骗了。
结局是,楚雨泽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搭乘了具有这么多优势的交通工具。
当然人和人的感情交流是通过摩肩接踵的拥挤来完成的。
枫叶路17号,和方小语现居住的居住环境一点都不冲突,相同的斑驳,相同的逼狭,相同的贫穷与破败。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男人,即使心理上有什么畸形,也不会引起自我的重视和家人的重视。
更何况是那些像隐形人一样默默地潜藏在这个城市里孤身一人的可怜人。
方小语按照简晴留下的地址,来到了林清的屋前,屋门紧闭,就像里面居住的人一样,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不能直接向林清本人询问,又无法知道林清的童年是不是发生在这里?
知道了第一步要做的什么,真得近在眼前了,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了。
“你好,负责这个区域的房产中介在哪里?”楚雨泽在一边问道。
“房产中介?”方小语疑惑地看向楚雨泽。
相对于手足无措的方小语,楚雨泽完全起到了主导作用,办事迅速并且成果显著,让方小语对于古人的搜查能力叹为观止。
从房产中介的资深员工那里了解到。
林清拥有房子的所有权,是这里的常住户。
进一步又从居住在这里的老人那里了解到了林清的童年。
他爸爸是一个赌徒,不幸的是常赌常输,更恶劣的是输了以后就酗酒,醉了以后,打老婆打孩子如家常便饭。
每次就像是上好了发条的闹钟一样,一到特定的时间,那个常年紧闭的孤立房屋中就会传出女人和孩子竭撕底里的哭声,求饶声。
起初还有人上前敲门劝阻,可酒醉的男人就好像是打红了脸一般,将来劝阻的人也毫不留情地打了。
也有人报过警,可是一次被强行制止了,却会迎来下一次更加强烈的暴打。
到最后,只剩下对母子的同情和无奈的漠视,哭喊声,求饶声持续着,而且愈演愈烈。
这样的情况,深陷其中的母子犹如深陷地狱,就连只能选择袖手旁观的人们也倍感悲伤。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种煎熬的结束。
愈是煎熬,时间的沙漏滴落的速度愈慢。
住在这里的老人在用并不简洁的词句讲述着那段过往,对那日午后的景象尤其记忆犹新。
那日,夏季,如现在一般炎热,刚刚吃过午饭的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家里的空调下躲避着炙烤般的热。
忽然,一阵躁动,顺着燥热的空气蔓延进了附近每个人的耳中,推门,看到的却是……
那个被阴暗与窒息笼罩的家,家门口围了一大批警察,不停地进进出出着。
那家的女人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依旧难掩脸上的新伤旧痕。
她蜷缩在警察人群的一角,浑身瑟瑟发抖可依旧紧紧地将年仅六岁的孩子环在怀中。
那孩子头低垂,倚在女人的怀中,只是微微偏转着头,露出了一双空洞又干涩的眼睛,惊慌又冷漠地望着陌生的人群。
不久,穿着白色防疫服的警察从屋中抬出了一具尸体,全身被白布覆盖着。
倏忽的一阵风吹起,掀起了白布的一角,鲜血覆面的是这家的男人。
那样可恶残暴的一个男人,此时却安安静静地躺在担架上,以那样惨烈的模样结束了他不算漫长的人生,人们本来该长出一口气的,却不知为何,心上依旧压抑得难受。
尸体经过母子身旁时,谁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生命陨落的时候,连妻子儿子的一滴眼泪都没有赚到。
可是不是所有的结局都是美好的,有时候,一个悲剧的结束也许只是另外一个悲剧的开端。
间隙中的安静显得尤其珍贵,却只是一瞬。
每个煎熬的静谧的夜,孩子悲戚而压抑的哭喊声撼动着听闻者每个人的神经。
有人在这个破败的门前驻足,抬起的手在迟疑了片刻后,终是放下。
也许是那具带着血痕的尸体,也许是母子相拥而亡的冷漠,也许是孩子探出的双眼中异样的光彩,这道门好像成了另外一种世界。
反射性地,在这个时间,没有入眠的人们无意识地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大,仿佛只要掩住了自己的耳朵,就可以当成不存在一般。
忽然有一天,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好奇塞满了人们的思想,有人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这次,抬出的是妈妈的尸体,已经是苍白的僵硬,孩子被一位警察掩着双眼护在怀中。
指缝中,是孩子空洞而迷茫的双眼。
也许,那时候的他,已经开始不明白围观的人群中,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吧。
只是他当时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大家都因为他突然成为孤儿而为他感到悲伤,所以才忽略了那么明显而严重的东西。
十岁的林清很快就被当地的福利机构带走了,他孤僻寡言,总是一个人蜷缩在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一呆就是一整天。
工作人员很同情这个孩子的遭遇,总以为他是陷在父母双亡的痛苦中,所以尽自己最大的关爱去关心他迁就他,却没想到那时孩子感知世界情感的门早已关得严丝合缝。
蓝天福利院,方小语和楚殇赶到的时候,早已变成了一片年代久远的废墟。
旧址之上孤立地竖着几个烂尾的工程,无声地倾诉着尘封的时代感和现代的遗弃与冷落。
方小语和楚殇凝望着,无声的悲凉不约而同地袭上心头,淡淡的对视,感情串联。
不过很幸运的是,他们多方打听,找到了当时在蓝天福利院工作的员工张姐,张姐恰好也是当时负责照顾林清的工作人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