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老宅待了几日才回的万全戏班，这几日宋宁玉有来寻过我，但我都没见他，他在门外站了一会，也就走了。
我回万全戏班的时候，戏班正在做戏，楼下坐满了人，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我拿着行李从一旁走过，撞见了楼华，两人都没说话，我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他也没说什么，既不再打听我是谁，也不问我这个孤儿去哪探的亲。
我回我住的院子时，明珠刚好走出来，他见到我先是一惊，然后说，“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笑，如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竟忽然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明珠对我还是那样那样亲热，抢了我的行李便要把我拉进屋。
一面走还一面说这十几日我不在发生的事，她说她与楼华在一起了，在戏班再待几个月便与他启程回楼华的老家苏州，此后便不再回京城了，楼华他爹说让楼华回去照料铺子，做点小买卖还是够生活的。
我听了明珠的话既为她欢喜，又有些许难过，欢喜她与楼华终于在一块了，难过今后怕是再难见面了。
明珠也看出我忽然黯淡的目光，便宽慰我说，“做生意的自是各地跑的，我若是想你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楼华他爹只说不让楼华再回来当戏子，但并没有说不允我们回来看朋友。”
说着，她忽然笑了，只是泪眼朦胧，好似会随时落下泪来。
我有些急了，匆忙为她抹去眼角的晶莹。“没事的，又不是见不到了，我如果想你了，会去苏州找你的，没事不要怕……”
说着，我偷偷背过身。
明珠是我在这戏班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我在戏班里唯一的一个朋友，如果我的后半辈子要在戏班度过，我自然是不想失去这样的一个朋友的，可是她也有她的幸福，而她也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这一幸福。
明珠深知再这样怕是只会更伤心，便说要带我出去看看。
我离开了戏班十多天虽觉得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也同意她带我转转。
她说楼华的屋子那边栽了一棵新的树，说戏班来了一个新的学徒，说几天前吴督军死在荣王府，而宋宁玉接替他的位置成为新的督军首领，外头传疯了，有的说宋宁玉惦记督军之位很久，今日终于下手了，有的说吴督军的二姨太便是宋宁玉安插在吴督军身边的眼线，他们里应外合除去了吴督军。还有的说吴督军这是报应，都是当年杀害荣亲王一家的报应。
末了，她问我怎么看。
我摇了摇头，一如她问我燕不归的事时一样，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得而知。”
“你可能不知道，吴督军死在自己的新婚宴上，他要迎娶自己的第十三房姨太太，而那个姨太太就是燕不归。”
明珠同我描述时仍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可以见得在当时她就是如何的不敢相信。
“我昨日去买菜，听说书先生说二姨太在吴督军死后也不见了，怕是已经逃离了。”
我面上平静虽没说话，心里却想这说书先生当真胡诌，因为二姨太根本不是宋宁玉那边的人，那日二姨太太找过我之后宋宁玉便将她绑了，怕是现在她应当在某个肮脏的窑子里。
这件事我也不是一早就知道的，我起先也是以为二姨太是真的身体不适，然后在宋宁玉的兵包围荣王府时趁乱逃了，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像宋宁玉那样谨慎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大活人。我后来问他才晓得，他早就绑了二姨太，而二姨太身边的人就是他的眼线，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婢女会对吴督军说谎的原因。
不得不说，宋宁玉对吴督军的性子拿捏的很好，他知道吴督军早就对二姨太没有兴趣，所以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将其打发。
不过我还是很震惊的，像宋宁玉这种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的人居然没直接要了二姨太的命，尽管在窑子里会受尽折磨，但至少她还活着。
其实，外面传的也并非全是假的，宋宁玉的确惦记督军之位很久了，不过，吴督军所坐的位置原本就是宋宁玉的，因为十四年前荣亲王是吴督军逼死的，戏子阿蒙也是宋宁玉开枪打死的，荣亲王与阿蒙的一双儿女的死更是宋宁玉所为，而吴督军仅仅是后来赶到，抄了荣亲王府上下三百多口家丁而已，结果这一切都被吴督军提前收买好的人搬弄是非，使得所有功都落在吴督军身上，而宋宁玉只捞得一个副将。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是吴督军所为，所以他将这份恨意藏在心里，在他身边忍气吞声了十年才终于报了仇。我只是他报仇路上一颗不可缺少的棋子。
他在街上捡了我，请戏班师傅教我唱戏，除此之外他还教我如何杀人，最后借别人的手将我捧红，让我成为名扬天下的第一红角，而我也成了他在京地最无法取代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