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可都说你燕不归勾结宋宁玉杀害吴督军啊。”
“人家说什么我也管不了,如果说真如外面所说,宋宁玉杀了吴督军才坐上的督军之位,那他为什么不早点下手?要知道他和吴督军在长沙待了十年,有的是机会下手,但他为什么要等回了北平之后呢?”
楼华被我这句话呛到,猛地说不出话来。
说到底我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主儿。
这十年,我说多谎话无数,有时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说的哪句真,哪句假。这十年,我也杀人无数,我同样数不清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只是偶尔夜半梦回时才感到害怕。
这时,明珠走过来,看见我与楼华坐着喝茶,竟一时摸不着头脑。楼华也看见了明珠,便立马装作与我谈笑的样子,明珠并未起疑,只是说了句,“你们还真是清闲。”
便走过来将一封信递给我,说,“这是门口一孩子塞进我手里的,他说了句给秋堂就走了。”
我接过信看了眼,信封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秋堂”,字迹清楚熟悉。
因为碍于楼华在场,我没有马上打开来看,而楼华或许觉得与我再争辩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便与明珠一同走了,不过他在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而我权当没有看见。
我待他们走远,才将信的封口小心翼翼地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竟有些不敢看,那张信纸仿佛千斤重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信纸上只有寥寥一句话,“三日后,在我最后唱的那个戏台上,我邀你唱戏,你唱贵妃,我为你做配。”落款是唐琼。
唐琼,那个将自己一身荣华都给了我的人。
他到现在都还想将我捧红,将我送于众人的掌心之上。
吴督军的死无疑让我名声受损,那么最快让我变会以前那样就只有吸引别人眼球
而吸引别人眼球莫过于唐琼为人做配,唐琼隐退十年突然出现本就能赚足眼球,若是传出唐琼为燕不归做配,那这一热度会立马压下吴督军之死。到时候别人谈论的是唐琼与燕不归的登台,而不再是燕不归勾结宋宁玉杀害吴督军。
不得不说唐琼真是用心良苦,他为我做的够多了,而我却什么都还不了他。
我可以想象得知这个消息后,戏迷该有多疯狂,而这出戏也将是唐琼成名之后第一次为人做配,更是唐琼离开十年的第一出戏。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才遇见了唐琼,他为了离开,又为了我回来,而我却一次次伤透他的心。
唐琼虽然是第一个教我唱戏的人,但我却从未与他同台过,这也是这十三年来我唯一的憾事,只是如今终于要实现了我却隐隐觉得不安,就好像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一样。
我将这封信小心翼翼地收好,夹在我常看的书里,心里头五味杂陈,我想我是该去会会他了,那个我十多年来朝思暮想的人。
我从没想过我和他的同台会是这样,我多次想我与他再见面会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如初见时一样,在一个阴雨天,他手撑一把油纸伞出现在我面前,而我带着一身湿冷投入他怀里。我曾想我与他同台大抵是我的事全部完成后,在京城最大的戏台上,燕不归与唐琼在上面对唱,台下人山人海,路过的人都驻足垫脚观看,从远处望好一出诗意美好的画面,唱完《牡丹亭》后唱《西厢记》唱完《西厢记》后再唱《长生殿》,我唱杨玉环,他唱唐明皇,两人相对而唱,含情脉脉。唱完这台后我们就隐退,回山上去,再也不来这乱世了。
但是,我的设想没有一样是实现的,他因为我要嫁给吴督军而下山,又因为吴督军之死我的名声受损而邀我唱戏,他真的是将自己的一身荣耀,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所有好的,以为我想要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给了我,这样的人我居然还不得不去伤害。有时候我甚至想,要是我没有遇见唐琼该多好,那我现在还是燕不归,他也还是唐琼,我们或许老死不相往来,或许会成了点头之交的戏友,总之无论怎样都会比现在好。
唉,可惜了,可惜了这样一个好的人,如果不是我,名满京城的唐琼也不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