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笙见此，虚荣心得到满足，她见我愣神，忽然如一个胜利者般对我说道，“秋堂，我就喜欢这种感觉。”
她说的是被人捧着的感觉，其实每个戏子都是喜欢并向往的。但我仍明知故问，“什么感觉？”
锦笙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纯真，“我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我的，好像他们都在称赞我，好像他们都想看我的戏，好像……好像和燕不归一样……”
燕不归……锦笙倒是有野心，竟时刻想着超过燕不归，甚至成为第二个燕不归，不过在别人眼中她终究是燕不归的替身，若不是燕不归，怕是她锦笙也没有今日的成就。
不过 在戏班里面混，有点野心毕竟是好的，只是戏子吃的终究是青春饭，等过了这年华身段，容貌都不复存在的时候，恐怕锦笙什么都不是了，到时候会被新人取代，会像捧着锦笙一般捧着别人。
说到底，锦笙还是虚荣的，喜欢别人夸她，别人一夸她她就高兴，尽管她面上装出一副很清高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但其实她只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让别人觉得她和其他戏子不同，叫别人对她多点关注罢了。
“那你好好唱，不要辜负燕不归啊……”
“燕不归，”锦笙冷笑一声，“是啊，我不能辜负燕不归。”
锦笙面上的表情很奇怪，变了又变，复杂得我也看不出端倪。
“我会像燕不归一样唱红的，我会让天下人都变成我的，我会的……”
我闻言，自然不知回什么，只轻轻地道一声 ，“你醉了。”
锦笙红着脸反驳我，“我没有，我没有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吗？”
正在我不知如何作答时，马车外又有人再拍着，外头的人越集越多，都追着马车跑，好像要让车夫停下来让他们看一眼锦笙。
锦笙听见动静，惊得坐了起来，指着窗于我道，“看见了吗？这些人都是为我来的，他们追了马车一路就为了看我一眼，这些人就是我的，所有人也都会是我的……”
“好好好，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所有人也都会是你的。”我一边附和锦笙，一边吩咐车夫快些走。
锦笙听我这样说，才缓了神色，倒在毯子上。
“那，世人千万，你在等哪一个？”我试探性的问了她一句。
“我……”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沉默了，良久才继续说，“我喜欢一个人。”
“谁？”我入戏班这么久 还从未听说锦笙有喜欢的人。
“唐琼。”她也不避讳，直接道了对方名字。
“唐琼！”我大吃一惊，“你见过他？”
据我所知，唐琼隐退，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锦笙应该没有机会见到他啊。
“对，有幸见过他一回。”锦笙缓缓闭上眼，似回忆般的缓缓说道，“有一会我在玉梨园撞见他在练戏，当时他并没有唱红，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生。
谁都晓得，玉梨园最不缺的就是好的戏子，所以，那会儿唐琼在玉梨园并不出众。”
“你为什么去玉梨园？”我也不晓得我为何突然对此事很是感兴趣，而锦笙似乎也很喜欢说关于唐琼的事，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当时万全戏班并不好，只能说是一个小戏班，而那会戏班里的戏子也就几个，我当时已经是花旦了，但是班主仍觉得我唱得不好，正好那次玉梨园有戏，班主便让我们去看，我当时误打误撞去了后台，但是迷路了，然后就听见有人唱戏，我便循着声音走过去，看见唐琼在戏台上练戏。”
“然后呢？”我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便问道。
“然后，我就在戏台下一直看着他。他似乎练得太入迷甚至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秋堂，你相信一见钟情的吗？反正我是信了。终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看一眼便爱上，我觉得唐琼就是那个人。”
相信啊，怎么不信？我对他不也是这样？那天他在山上救我，然后背我上山，我当时就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之后在他那住了半年，久得我都分不清我对他是感激还是喜欢了。
“可惜，我就见过他一面，后来我就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唐琼已经唱红，成为京城第一红角，和他齐名的还有燕不归，我忽然就觉得自己好没用，怎么都赶不上他，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的，高兴我喜欢的人很优秀。尽管，他是一个戏子。”
“唐琼……”锦笙念着这个名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沉沉地睡去。
之后，任我如何叫她，仍是叫不醒。其实说到唐琼，我也想见他一面的，看看他现在不唱戏了过得还好不好，以前有个人跟我说，真正喜欢唱戏的人是能将戏融进骨子里的 ，我想唐琼大概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吧，可惜了，他不再唱。若他还唱，我是无论如何都会去捧场的。毕竟，这样的一个人，戏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甚至比燕不归还要好很多，燕不归……唉。我倒期望见一次燕不归与唐琼的同台，自那日之后我便从未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