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热衷赴宴，为什么带我一同去我不是不知道，她不过是想同我炫耀，告诉我，她拥有的一切我都没有，我生得不如她美，扮相也不如她，她拥有的一切我终究没法有。她受人捧着，在众人眼中她是最红的角，流光艳丽，姿色无双，我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看她。
锦笙说，她从未想过，原来做名角竟是这样的好，所有人都捧着你，将你当成宝，就像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但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她天天想，无时无刻不想，只是在那天实现了。
用过午饭，楼华嫌说书人讲的故事过于夸大，便直接带着我们走了。
临走时，说书人还在台上绘声绘色地讲着燕不归，刚巧讲到他不露面的事，“虽说燕不归是京地最当红的名角，一台千金，名动天下，所有人都以能亲耳听到他的戏为幸事。每年从各地前来京城为请他唱戏而一掷千金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但他很少登台，若非他愿意，便是金山银山，也不会唱半个字。
不过……这燕不归呐，戏唱得好，却生得难看，从不让人见他卸妆的模样，所以他才很少登台唱戏……”
说书先生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下一人打断，“是吗？我倒是听得另一出传言，说是他与前朝余孽有些瓜葛，是犯禁的人儿，出不得真容。”
“这不置于吧，那他可真是胆量不小呀……”台下的人正纷纷议论时，明珠拉着我走了，刚一出明月楼，她抬起尖尖的下巴侧头问我。
“秋堂，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在玉梨园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我笑着摇摇头，道：“不得而知。”
“楼华，你说呢？”明珠看向楼华。
“兴许他只是想唱好戏。”楼华温和地笑，似有若无地看我。我避开他的目光，道，“或许吧。”
民国十二年秋，街上有人传，驻守北地的吴督军要回来，那会子我在为明珠上妆，她慢悠悠的告诉我。
“秋堂，你听说了吗，吴督军要回来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外头都传疯了。”我为明珠换上外衣，不慌不忙道。
“据说，过几日会有大人物来听戏。”明珠看着我，继续说。
今日明珠总算圆了她的愿，唱旦角，只可惜张生不是楼华，明珠怏怏地提不起劲。原本这应该是锦笙唱的，但她给推了，说自己要在台下招呼客人，唱戏就不去了，让李班主另外找人。
我在戏班待了十年，还真就没见锦笙干过伺候人的活儿，我虽震惊不解，却也没问什么。
“秋堂，你说我能唱好吗？”明珠脸上有些担忧，毕竟这是她第一回唱角，担心也是难免的。
于是我宽慰她道，“无妨的，尽力就好，反正今日也没什么重要的客人。”
明珠听我这样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冲我笑笑，然后走到里间去换戏服，我目送她进去后才出门去，我得为她去拿下一场的戏服。
那戏服被她放在屋里，清早走得急忘记了拿，死活央我替她取来，我磨不过她，只得替她走一趟。
明珠的屋子被她理得很干净，那套戏服被她叠着放在床头，我进去拿了就走，走时将门小心翼翼地关好，住人的院子离后台本就不远，走几步就到了。在我回来后却在门口听见了争吵的声音，我听得出那是锦笙。
我听见她在里面无比刻薄的说，“我知道你喜欢楼华，可我就是不让你得逞，你越想要得到的东西我就越不会给你，你越想和楼华同台我就越不会让你如愿。你不是想唱红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唱红，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唱红的感觉有多好，所有人都捧着你，把你当成宝贝一般，争破了头只为看你一眼。”
我似乎能想象到明珠此时万分愤怒的模样，这时，锦笙忽然掀开帘子走出来，她看见站在门口的我一愣，但马上恢复那种趾高气扬的模样，她什么也没说，抬着脸，冷哼一声，出去了。
锦笙走后，我连忙进去，看见明珠换好戏服坐在镜前，面上出奇的淡定，就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般，好像刚刚在里面和锦笙吵的人不是她一般。
“明珠。”我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