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尽力装出无事的模样，但她此时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像一个吃了黄莲的哑巴，苦的泪流满面，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见她装作没事人一样，我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一句，“她说什么你别多在意，她这人就是这样，无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占了好处来炫耀罢了，你就当没她这个人。明白吗？”
明珠点点头，脸上挂着笑，与我道，“我自然是不理她的，她的话我也权当没听见，而她锦笙这个人……我也就当不认识。”
我点点头，让她做好准备，毕竟戏要开场了，不能因为不相干的人破坏了自己的心情，怎么说这也是明珠第一次唱角，要慎重对待。中途有戏班师傅过来催了几次，见明珠已扮好相，也就出来了。
一刻钟后，台上乐器丝竹渐响，主角纷纷登台亮相，黄莺莺扮相的明珠身着华丽戏服快步走出，在我看来，明珠的扮相未必比锦笙差。
说到锦笙，我刚刚确实是看见她了，我见她身着精致旗袍，提着水壶上楼去了，妆容艳丽衣着光鲜，看着倒不像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
正在这般想着，便见一男子身着长衫自大门走进，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模样的人，看着那男子的动作神态，凌厉而威严，看着不像是京城里的某位富家少爷，他信步走近，班主见后连忙笑着迎上去。忽见我在一旁傻站着，气恼得紧，狠推了我一把，让我赶紧去招呼客人。
“您来了。”李班主与那男子如是说道，声量语气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为首的男子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班主，刀刻般精致的五官配上这副装扮倒别有一番感觉。
李班主见我还如木头一般傻站着不知道干什么，气不打一出来，他常说我戏唱的不错就是少些人情世故，照我着性子总归是要吃亏的，我听的多了也没把这当回事。
李班主见我闲的不行，便让我带那男子去雅间，临走前还递给我一个眼神，让我好生照顾着，这周身的气度不用说也知道是位大人物。
我引着他去雅间，那是万全戏班最好的雅间，我们进去的时候，锦笙已经在里面了，她见我进来略微一愣，但马上装作没看见我似的，迎上去与那男子道，“您来了。”
那男子一愣，继而露出温润笑意来，不得不说他的确长着一副好皮囊，那样一副长相，笑时如春闺梦里翩翩的少年郎，温润如玉干净空明。不笑时，如刀削一般的面庞精致但不失威严，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笑着问，“想必这位姑娘就是锦笙吧？”
锦笙见他认得自己，欣喜道，“正是。”
我为他们倒好茶后，见没我什么事，便悄悄从一旁退下，在我正要开门出去的时候，锦笙突然冲我笑了一下，那个笑看似是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但我知道她是故意的，笑的那样得意，好像抢了我最爱的东西还跟我得意似的。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锦笙甘愿放弃旦角，做一个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事了，怕是她想勾搭京城里的某位富家少爷，就和十多年前的阿蒙一样，说到底，锦笙还是有野心的，野心之大是我想象不到的，或许她觉得自己唱红了，但不可能一辈子都唱戏，而且她也不可一辈子都唱戏，毕竟戏子吃的是年轻饭，年轻的时候身段好，扮相好，嗓子好，自然有人捧着，但再过几年可就不一定了，那时候红颜老去，新的戏子终究会出现，将她取而代之。
她或许意识到这点，于是决定像阿蒙一样，嫁个良人，可是她忘了，不是所有戏子都有阿蒙的好运气，都像阿蒙一样可以知道荣亲王那个良人。就算她遇到了一个那样的人，后半辈子是否无忧，谁也说不准。说到底还是锦笙的空想。
我在楼下的角落看着明珠唱戏，许久才见锦笙从楼梯上下来，她下来的时候明珠那台戏刚好唱完离场，旁边有人眼尖，看见了锦笙，都说想看锦笙登台。
这一幕刚好被站在二楼的长衫男子看见，他见状也便下来了。
这时，锦笙赔着笑，说自己今日无戏，台下人听后便纷纷起哄，让锦笙唱曲，锦笙没法，只得回去梳妆，不过看她脸上的笑意，我知道她是乐意的，她乐意被人捧着。
一刻钟后，戏台亮如白昼，锦笙打扮妥当，在一众舞女的簇拥里，登台唱一首烂熟于心的曲子，上官在暗处端了茶水招呼着，可巧就从那男子身侧走过。
那时，他正与几个刚来的男子谈笑，那几个人一进来就直接朝那男子的方向走去，我猜测大概是他的好友。
我看得出，锦笙唱到一半时便无心再唱了，目光在底下的人群里往来梭巡，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那男子看，那个身着长衫的俊朗男子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锦笙顿时红了脸，没敢再看。
灯光忽的转暗，音调里柔肠百转，视线却不如先前明晰了，那男子低头与身边的几人谈笑自如，锦笙唱罢那一曲，款款施礼走下台来，上官赶忙上前，递与她一杯事先换好的温水，她举杯敬了满堂的宾客，回首时接过另一杯酒来，红澄澄的胭脂色，遥遥向那长衫男子走去。
那男子仿佛知道锦笙过来，忽然抬头，她的视线便再次与他对上了，锦笙敬酒，他笑着回绝，“我在外多年，深知喝酒误事的道理，已经戒了。”
锦笙面上低眉浅笑，忽笑道，“不过是一杯薄酒，误了事可就不好了。”话音未落，锦笙脚下一个不稳，手里的酒就尽数洒在了他身上。
极是显眼的胭脂色，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锦笙也随着那酒杯跌在了他怀里。那男子面上神色微变，但还是扶她起来，锦笙的把戏他不是知道，只是没有说破罢了，我也头一回见锦笙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