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在后台等着,盼着,却不见他现身。
燕不归在管家的带领下,径直走回厢房,卸了妆,换上平常的衣物,便出了门。
管家早在门口候着,一见他出来就连忙将银子送上,并恭恭敬敬地问他:“九爷,吃了酒饭再走吧?”
燕不归接了银子,淡淡道:“不了,多谢。”
燕不归有一项规矩,就是在别人家做戏可以,但绝不留住留饭。
我清早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还是不见顾衍的踪影。按理说,戏已经散场,可是顾衍还没有回来,我坐在一楼的红木桌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
这时,来了几个衣着不凡的人,恭恭敬敬地唤我:“姜姑娘,您吉祥。”
如今虽是民国,却也改不了晚清的规矩,见人就拱手行礼,口中道一句:您吉祥。
我在这京城并不认得几个人,看这衣着架势,应该是大户人家的老爷管家,我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于是强扯出一抹笑,问:“您是?”
那人见我如此说,脸上的笑容更甚,道:“姜姑娘,我们是来找顾公子的。”
我长叹一口气,果然。
“顾公子?他出去了,你们要找他就去林府找吧。”
“这……”为首的那人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既然顾公子不在,那您可否等顾公子回来后替鄙人带句话?”
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说道:“有什么话您还是当面同他说罢,我愚钝,怕耽误了您的事。”
“怎么会呢?姑娘看着就冰雪可人,聪明伶俐,与顾公子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我微微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昨日顾衍口不择言你们也没长眼睛吗?从哪看出的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张老板。”
正当我寻思着怎么解释的时候,身后忽然冒出一道声音,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那是十月的最后一天,夕阳红得不像话,他就这样逆着光踏进店里,我一直觉着,顾衍除了那副皮相好一点儿也没什么了,于是在那一瞬间便有了什么。
那中年男子循着声音望去,看见顾衍站在门口,像是瞬间将我遗忘,直奔顾衍而去,仿佛刚刚说姜姑娘长姜姑娘短的人不是他。
“顾公子,我的那间铺子……”
顾衍点点头,道:“我会考虑的。”
张老板如释负重,一边笑着道谢,一边不忘夸人:“自从我早上一见着姜姑娘啊,我便觉得她与公子很是般配,郎才女貌啊。”
顾衍嘴上说着哪里哪里,又一边同张老板挥手告别,就我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坐在那儿,这都什么事儿啊!
顾衍也不客气,直接在我对面坐下,却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换上平常穿的衣服,却让他眼前一亮。
“好好的女孩子穿什么男装?打扮的跟男人似的。”
我看他如此模样也懒得同他争辩,一面坐在桌旁等着小二上菜,一面有意无意地哼了几句戏词:“有心似无心好,有情却被无情恼。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
这是《西厢记》里最经典的桥段,也是整出戏的戏魂所在。
听我唱完这句话,顾衍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姜兄,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白了他一眼,明知我是女子却还叫我姜兄,当真没皮没脸。
“你来京城干什么?”我问他。
“做生意。”
一个人来做生意?他倒了杯茶递给我。恰好对上我疑惑的眼神,于是淡淡笑道:“应该是接管生意,我家在北平有几间铺子,不能没人管着,于是我就来了。”
这话说得轻巧,谁都知道在北平开店那是最难的,更何况,顾衍一个洛阳人,开店开到了北平,一开就是几间……只能说明这顾家的确家业庞大,如今军阀当道,想要在北平安稳下去,必须讨好那些军阀,不过那些军阀的胃口也越来越大,除非你家境殷实,否则无法满足。
“阿离,那你要不要去戏班?你唱戏那么好,可不能埋没了。”
我愣了一下,这称呼转变得有点快,脑回路有点接受不了。
“戏班?我一个外地人去什么戏班啊,谁会要我?”
“这个怕什么?我帮你。”
说完顾衍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去了,留下我面对着满桌的美味独自伤感,这么多东西,一个人吃太奢侈,吃不完又太浪费,更可耻的是,顾衍走了,只能我付钱,价钱又贵得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