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南飞,山生黄菊。
自夏入秋,南平驻军祁门,江宁在青杨岭驻垒,两军在荆山中对峙,时有激战,却在秋深之时,同时选择了避战,荆山之中亦平静月余之久。
直至寒露将过,十五万成渝东归大军进入荆北,陆续接管许伯当与公良友琴驻守的婺源、彭泽等地,元矗情知容雁门在此,于荆北再无作为之机,便领公良友琴先往荆州至夷陵一线,待许伯当完成荆北东线前沿祁门防务交接后,自行领军北上会和。
八月二十三日凌晨,山间大雾弥漫未散,容雁门麾下五万军卒,在其急令下疾奔强赶终至祁门,容雁门令菱凤镜先领五千军卒接管城外防垒,务必在雾散之前结束,余下交接一日内也必须完成,许伯当协从配合,待交接完成便速赶往荆州。
菱凤镜与许伯当亲至城头督管交接事毕,山中徐风渐起,艳阳徐照,浓雾渐为所化,菱凤镜依稀望见对面青杨岭城垒上亦是人头攒动,心中不禁生疑。
当即面询许伯当亦不知何故,只召来守城小校问话无果,却惹得祁门垒前军校尽探头张望相询。
菱凤镜欲令斥候前去查探为许伯当相阻,言两城相距不足三里,斥候出城不及探查多为弓箭射杀,是以两军于此处交战多时,皆不派斥候以临战冲锋。
许伯当亦觉有异,自遥望于青阳岭,忽得暴跳,拉起菱凤镜便要下得城防。
菱凤镜不明其意,许伯当此时亦发觉自己异态引来军卒不安,当即肃颜传令随行军校弹压骚乱,如常交接。
这厢暗自与菱凤镜释言,两军于此地对峙交战已久,皆已绞尽脑汁欲取对方营垒不得,杨尚为震慑我军,特在青阳城垒得机处安置投石机两架,刚才遥望隐约得见对面江宁兵卒将一架投石机放倒……
许伯当语音未尽,菱凤镜已明其意,容雁门命他们雾散前完成城防交接,便是要防对面江宁守军发觉,趁机突袭。
此时南平大军已入荆北,再难隐行踪,对面青阳岭上守军不管是调整军略亦或畏容雁门军势撤离,都是可趁之机,方才许伯当心急便是要回军议府向容雁门禀明此时,速做决策。
荆山对峙半年之久,便是换容雁门来攻亦少不得要血流成河,战场临机稍纵即逝,菱凤镜亦是久经沙场宿将怎能不明其理,当即与许伯当商议,自己这边去禀明容雁门,许伯当可领军先行前往青阳岭试探敌情,若得机宜便一举冲破营垒拿下青阳岭。
无容雁门军令许伯当心意难决,菱凤镜言城防依然交接,便是江宁诡谋亦不怕祁门城防有失,战机难寻,若因此事遭容帅斥责,自与许伯当同罪。
镇守祁门半年,许伯当一直不得寸进,心中自有闷气难消,再加上襄助元矗久驻荆北,此时正急于向容雁门示功表心,当即提命城防处完成军务移交,未及返营集合的八千军士疾出祁门城,菱凤镜翻身上马疾报容雁门。
许伯当与公良友琴带来南平这十万卒,自是经营多年的精锐,安身保命之根本,在祁门与青阳岭对擂半年亦守亦攻,两城狭间数里之地难计冲杀过几回。
此时许伯当自留一千兵卒于侧缓行压阵,余勇严整阵型疾压而上,乃至距青阳城垒半里之地,阵中营校便分令散阵徐行而进,以防青阳岭守军投石、弓弩。
许伯当遥见前军已近青阳城垒弓弩投石射程,却只迎来零散箭矢回击,全无往日严守强攻之势,急命传令冲入青阳城垒,自纵马提僵赶阵冲军,乃至青阳城垒前麾下兵勇已冲破城防占领坚垒隐碍。
得报青阳岭坚城已破,江宁守军狼狈逃窜,许伯当闻听四野军卒呼胜,虽欣喜若狂却不失名将之风,跃马撒僵疾蹬高处,瞭望江宁退军,却正见青阳岭后谷道狭细,江宁军卒乱如碎巢之蚁狂奔逃命。
身旁校尉请命是否追击,许伯当沙场侵浸十余载自知穷寇莫追之理,正欲布令整军待援,却见垒上兵勇纷纷遥指于江宁溃军之列,定睛细瞧乱卒中一群细麟甲卫拥着一明盔军将亦被狭裹其中。
许伯当仰面大笑,江宁军将繁多,旁人或许不识,可与这杨尚却是打出了真火,两军主将亦曾万军前生骂阵之谊。
白石旧故失于江宁,杨尚口呼丧家犬名犹闻耳畔,此恨只以血偿。
许伯当口宣众军,敌营乱阵,主官难制,与我绝杀敌将杨尚于谷前,言罢举刃于顶,在数十亲卫将校护从下直杀前谷。
主将尚生恨如此,枉乎麾下军卒,一时间方才登上青阳城垒的白石故军,纷纷举戈抹刃喊杀俯冲于谷前溃军。
簇拥谷前江宁守军不下千人,如秋实谷稻直教白石故军杀红眼眸,许伯当一马当先,挥剑如虹,誓取杨尚首级,不知觉已追入谷中。
忽得耳边恍生雷震,斗大石滚自峡谷两壁如雨点纷落,许伯当闪过一旁眼见随身校尉在巨石下已成肉糜。
此时杀阵已乱,众皆护命,亲卫侍从但有心护于许伯当亦力不从心,许伯当非泛泛之辈,一身修为功至一品,于此之时却比身旁健勇更拥生机,正欲抽身出谷,却见丈外明盔闪动竟也为落石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