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半午,枋山巅顶,简食清案,垒酒数坛。置席九座。
汝愚面北舒坐,左右侧席如影抚琴而伺,易行之侍卫随坐,陈子方与张续、丁勉臣左居相陪,右席两座与对首客位却均虚位以待。
张续不时环首遥望于北麓东海营垒,以汝愚武道之强虽不虞东海伏袭,然北唐遇险在前,张续亦不敢掉以轻心。
汝愚与水如影于山巅待张季道,首两日得命收敛枋山两军尸骨,尚可授命军士暗中守卫汝愚,后来山中尸骨敛尽,再无理由派军护守。
便由易行之带百名青凤卫暗中随汝愚入枋山,结果前日汝愚与水如影夕落归城之时,汝愚只用盏茶之时,便将这百名三品以上的高手一一提了出来,连号称“封龙剑”的易行之亦未幸免。
幸好此次汝愚出行有水如影在侧,众人商议后求水如影献言,方得汝愚首肯行此折中行之策,由青池城中诸将共赴青山待张季道。
忽闻得熙攘之声由远及近,众人拭目而望,不禁哑然失笑,却是尉潦将易华熙捆绑,硬挟扛于肩登得山来。
尉潦将易华熙置于荒地,自去寻酒先饮下一碗,直向汝愚诉苦,言得易华熙不予汝愚军令,是以才如此作为。
汝愚示易行之解捆华熙,华熙自觉有失颜面,撸袖欲再与尉潦较技,为易行之所阻,斥其于主上之前怎得如此放肆。
汝愚却言尉潦此时无军职在身,青喙军重置机要尚未呈报,易华熙亦暂无实职,若是惹得起尉潦,尽可教训这无理之人。
易行之虽从未与尉潦交手,亦知尉潦武道为汝愚亲授,或已是近一品的高手,便是自己出手亦胜负难料,更何况华熙。
见尉潦冲自己挤眼作态,方才醒悟,汝愚是观华熙于谷地困战耿耿于怀,要借与尉潦较量令华熙尽抒胸中滞梗。
易华熙长于一方阀门,幼时得神童之名,便生得一身傲骨,遇强愈强,前时便是越斐雪面前亦不曾惧,更遑论尉潦。
尉潦倒是甚喜易华熙桀骜之气,放下酒碗提拳便袭向易行之身后的易华熙。
“若知这山巅如此热闹,我当早赴汝愚之宴,还能饮到这念想已久的平成秋露。”张季道缓步而行现于山巅。
“嗯……”
立于易华熙与尉潦之间的易行之始闻张季道之声,又闻汝愚轻疑典问之声,忽感身后拳风急生,却是尉潦据步前提,拳势扭转直轰向张季道脑顶。
易行之心思急转,已明汝愚心意,提步持掌欲阻尉潦拳势,尉潦武道虽得汝愚亲身而教,却始成于战阵厮杀,百夷山中以身相阻猎奴队之时,便因不善轻身潜行之术多得不利,易行之却是自幼习练剑术,身法轻灵多变。
此时易行之后发先至,擒于尉潦手腕,本欲格下,却觉掌心一股炙热丹气横生而出,强阻不力,立时引动易氏家传“封龙劲”将尉潦拳势旁引卸去,二人身形交错之间,易行之却见尉潦面带诡笑,直望自己身后。
“逆贼,今日便让你偿我袍泽性命。”易华熙爆喝一声,已然举掌直取张季道,易行之意欲回身相阻,却觉尉潦拳劲暴涨,片刻迟滞易华熙已至张季道身前。
张季道面不改色,一片刀光自身后敛出,逼得易华熙抽身回撤,却是田文光挺立张季道身前,顺势挥刀直削易华熙脖颈。
易华熙重伤未愈,又无兵刃在手,易行之此刻惊的背脊毛立,奈何却被尉潦缠住,抽身乏术。
“当真是只会依势欺人的宵小之辈,田文光可敢再与我战!”丁勉臣眼见田文光现身,便离案而起,话音未落,已欺身而至将易华熙护于身后,田文光亦是重伤未愈,单手持刃,
与丁勉臣将一交手,便被夺下兵刃。
丁勉臣挥刀亦直取张季道,田文光尽力护持,张季道直若未见身前三寸,处处不离要害的利刃,趋步至北座客席,与汝愚向望。
易行之被尉潦以丹力想胁,被迫与之角力,此时借力退身,一把擒住意欲上前夹攻张季道的易华熙手腕,尉潦随身而至,不出全力,只暗中缠住易行之,使其无暇再阻易华熙。
田文光功力本在丁勉臣之上,奈何此时经脉受损,内力难持,未几回合便处劣势,眼见丁勉臣举刀斜劈,直取张季道脖颈,田文光闪身阻于张季道前,欲以血肉之躯拦下丁勉臣夺命之刃。
丁勉臣蓄力而发,刀势汹涌,直有将田文光与张季道齐断于刀下之势。
众人屏息之刻,闪华刃尖险险悬停田文光右臂肩头,陈子方已立于二人之间,一手斜举拦下丁勉臣利刃,另一手却梗在腰间,掌中紧紧捏着田文光勾指成爪的左手。
丁勉臣亦是倒抽一口凉气,自己只当田文光已无还手之力,是以蓄势只待张季道爆起,却不想田文光竟起同归于尽之式。
忽得背目山涧再起乱势,却是一队着盔持盾的披甲军卒现身山脊,临盾之间箭簇锋刃毕现,直指江宁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