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密林深处的漆黑
刘耔池2018-01-02 07:002,634

  脚步声越来越重,靠近蓝雀瞳的人似乎没有丝毫要掩饰行踪的意思。

  佯装酣睡的蓝雀瞳在经历了内心的一番挣扎后骤然起身,一个抱着琵琶的身影在距她六七米外停了下来,月光下一头花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魔音前辈?”蓝雀瞳试探问道。

  那人转身的瞬间徐徐清风撩起她的长发露出了满脸的皱纹,蓝雀瞳心中疑惑她既来了为何又要转身离去?

  她立刻起身追了过去,总觉得那女人脚下飘忽难定,可她却怎么也追不上去。也不知走了多远白发女子才停了下来,蓝雀瞳也停了下来,她才想起看看四周,来时的路早已消失在密林的黑暗中。

  “魔音前辈?”她又叫了一声。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就认出了我,你之前听你大姐提起过我吗?”

  “前辈指的是哪个大姐?”

  “哈哈,我竟忘了你有两个大姐。”她笑了笑,“都算。”

  “昔日在太原我们曾领教过前辈的厉害,只是听说那时前辈的容颜如豆蔻少女一般,可如今……”蓝雀瞳没有继续说。

  “如今却是老态龙钟不堪入目!”魔音自己说道。

  “晚辈不敢。”蓝雀瞳低下头说道:“感谢前辈为我大姐收尸,晚辈斗胆请前辈告知我大姐葬于何处。”

  “天涯海角。”魔音将长发缕至耳后。

  “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蓝雀瞳咬咬嘴唇。

  “本门门规,门下弟子死后皆化尘化土、化风化雨、化于无形。秋婉君是如此,噬魂亦是如此。”

  “多谢前辈!”蓝雀瞳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四个字。

  “哼!”魔音用手指捏起蓝雀瞳的下巴道:“你明明心中不悦为何还要谢我。”

  蓝雀瞳也毫不客气的推开她的手,“我心中不悦恨的是我自己,我后悔了,当初于宝骢弃我于江南我就该静静的等死,那样有一天秋婉君会知道她亲手害死了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份痛苦让她来担。我谢前辈是因为前辈念在同门之宜替她收了尸,总好过扑尸荒野或是落在安化王手中。”

  “你留在江南也未必会死,因为于宝骢已经折返回去找你。这或许就是你们姐妹的宿命,相爱相杀,注定了她杀不了你、你就得杀了她。”

  “晚辈再谢前辈!”

  “这次又是为何?”魔音问道。

  “谢前辈救命之恩,若不是前辈出手我或许已经死在柳无极的手中。谢前辈告知真相,当初用琴声诱我看于夫人的绝笔,否则我一辈子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只是觉得你该知道秋婉君为你的付出。”

  蓝雀瞳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魔音,瘦小的躯干,脸上的皱纹深的可怕,像一道道疤痕一样趴在她的脸上,吓得她立刻后退了两步!

  “怕了?”魔音得意的问道。

  蓝雀瞳摇了摇头,她早听金蛊人说过,凡练习西域惑术者五十岁前青春如驻五十岁后便老态龙钟。

  魔音仰头望了望月亮,对她来说日月的交替象征了时间的流逝,“我本就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如今孤身一人了无生趣自然花容尽失。过去我怨秋婉君抢走了我的噬魂,其实男人的心思又有谁能主宰,他们都走了我才明白真正的孤独就是你的亲人、爱人、仇人都离你而去。”

  魔音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无限失落:“我们圣姑一脉的弟子东躲西藏就为躲避蛊社的追杀,我与噬魂曾为安化王培养过数不清的杀手,残酷的训练让很多人放弃了求生的欲望,但充满仇恨的秋婉君却活了下来。噬魂说过他羡慕秋婉君,羡慕她有仇恨!悲惨的遭遇或许令人唏嘘,但一潭死水的人生才更让人绝望!

  而我们就是这样,生活在黑暗里永远不敢期望明天会有什么惊喜。等待死亡像等待归宿一样,年仅五十岁便开始加速衰老,对于这场命运的残噬没有一个人有欲望去抗争。

  你和秋婉君一样,即使很多次陷在生死的边缘,你依旧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去挣扎,为什么?是什么给了你们这种欲望?同样是活着,难道我们看见的江湖和你们不一样吗?”

  蓝雀瞳苦笑一声道:“我眼中的江湖尽是险恶。”

  魔音:“江湖永远是那个江湖,而我们却都是井底之蛙,每个人看见的天都不一样,每个人对它的定义都源于自己的认知,所以才有了江湖的变幻莫测和难以琢磨,才有了江湖的险恶和美不胜收!如今我的命数也已接近尽头,看在你与本门的渊源我可以再帮你最后一次。”

  “其实之前前辈也一直在帮我,这一次突然露面定是有所交待。”

  “哼!”魔音长叹一声欣慰的笑了笑,“我大限之期已至,可满门皆以被灭无人为我收尸。”

  “晚辈自当尽力。”

  “我死后你将尸身焚化,骨灰扬于风中即可。”魔音交待过后看了看天空,化尘化土、化风化雨、化于无形;既是无尸无骨又是长存于天涯海角。“说吧,你还有什么心愿?”

  蓝雀瞳扭头看向密林里无边的漆黑若有所思。

  “你刚刚其实没睡着吧?”魔音仿佛已洞察了她的心思,“你不敢,你怕金蛊人趁你熟睡时弃你而去。可他走了你又为何不追?”

  蓝雀瞳摇了摇头,“他没有走而是去找一个人,我猜是苏槐娘。就算追去他们也不会让我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魔音问她。

  “我二姐死亡的真相,柳无极死前曾说蛊社的少主公沉溺男女之爱,是因我二姐而不务正业之类的话,我想知道这位少主公究竟是谁。”

  “你怀疑什么?”魔音又问。

  蓝雀瞳皱皱眉头没有说出她怀疑金蛊人就是这位少主公!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它能让你比现在活的更好?”

  蓝雀瞳坚定的摇了摇头,“真相一定会让我万念俱灰。”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着。”魔音冷笑一声,“你也非长命之人,生活本艰辛,何必自寻烦恼。”

  蓝雀瞳无奈的笑着,一行眼泪伴着笑容划过脸颊,“人活着总有执念,有些人生来就是别人的劫,只能应不能逃!”

  “还是再想想吧。”魔音劝道,“我虽不知真相,但有些事是显而易见的。金蛊人不肯说定是不想伤害你,至于你二姐的仇,你不报金蛊人也会报。或者我为你杀了薛伊人,了却秋婉君的这段恩怨!”

  蓝雀瞳垂目回想着自蓝弑羽被诬陷盗取官银四处逃亡的点点滴滴,人生像一个轮回的十字路口,无论你向左向右、向前向后最终都会转到既定的轨道上,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无论真相何其残忍,如果金蛊人的坦诚是一把利剑可以一剑封喉,那他的隐瞒就是一条白绫早已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又一次看向密林深处的漆黑,其实那里和这里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她不曾触碰所以才会有至极的恐惧。她伸出双手十指清晰可见,她突然明白了黑暗所吞噬的只是人的彷徨和恐慌而非人们本身。所以人们都是自黑暗中而来、处黑暗中而不自知、又何惧回黑暗中去?

  她放下双手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晚辈已经考虑清楚。”

  说罢她独自向回,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继续阅读:第133章 梦里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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