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分后卫甄浩武。风起于青萍之末,作为处分风波的第一导火索,甄浩武,其实很无辜。成绩下降不是他的意思,英语老师也不是他叫她来聊天的。结果这天一聊,就聊出班里一星期的腥风血雨。甄浩武球技没太大硬伤,除了扔得一手好三分,也没有突出的地方。身高发育,正常,能力,正常,如果不打二号位,不正常。
小前锋秦宇明。秦宇明是个人才,这话是老爷子赵玠说的。高中开学两周后,秦宇明转学到双水。高中生转学不如小学初中容易,但是秦宇明的转学就很容易——他是从市一中转学到双水中学的。只要好学校愿意放人,差学校一定收。转学的理由让人大跌眼镜:受不了市一中的苦。受不了市一中的苦的学生,能考上市一中么?考不上。当初秦宇明父母花钱找关系把他弄进市一中,进去之后儿子吃不了苦,又转到双水。无奈,双水的课程秦宇明还是觉得紧,他三天两头请假,请假条写出了花样:太阳穴下方一厘米处有微痛。晕眩。走路有悬浮感。有时赵玠被请烦了,不批,秦宇明就让他的父母帮请。他家境富裕,父母都很宠他,他们一听儿字说身体不舒服,就急忙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秦宇明刚转来,赵玠让他做自我介绍。他说完姓名,就在黑板写了四个大字,有球必应。他确实做到了,这个不爱上课的学生对篮球的热爱,超过班里所有人。到高三,他每周只去学校两个半天——有体育课的两个半天。秦宇明有一米八七,高高壮壮,技术比较全面,唯一的缺陷就是不爱干脏活。拥挤的内线他不太愿意进去拼抢,所以纵然拥有五人中最高的身高,却只打三号位。
大前锋唐壹。唐壹对这个位置比较郁闷,他偶像是艾弗森,艾弗森怎么可以打四号位?可是不打四号位不行,他控球不如BK,又没有三分的能力,小前锋的位置让给了秦宇明。身高反正是够的,防守也是可以的,不打大前就打中锋——那还不如要了唐壹的老命。好在他还有个打大前锋的偶像加内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平衡。
中锋刁凯北。球场上,一般是最高的人打五号位。偏偏刁凯北比唐壹还矮两公分,身高只能排第三。五人中,刁凯北最胖,最有劲儿。他防守认真,抢得一手好板,中锋非他莫属。
五人摩拳擦掌,等着比赛那天到来。六月六日,上午的第四节课铃响,比赛正式开始。唐壹看日期,迷信了一回,觉得一定可以大获全胜。岂知六六大顺是农历六月六,而非阳历六月六日。再者,对手和他们也共享同一天。刚开始,二班很不顺。除了BK发挥正常,其他的人都失去准心,甄浩武手感冰冷,三分频频打铁,秦宇明得分挂蛋。唐壹迟迟找不到感觉,投了俩三不沾,还摔了一下胳膊。所幸没有大碍,只是短暂地麻了一下。刁凯北一头扎进内线,连连为队友创造机会,因为有他,比赛才没花掉。暂停过后,2班找回比赛的节奏。五个人不懈努力,终于把比分追平。比赛还剩一半,二班带着心里上的优势,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比赛。
走回球场,唐壹的胳膊越来越痛,每一次投篮都显得特别吃力。他咬着牙,把精力转移到防守上,放弃进攻的机会。直到胳膊彻底抬不起来,唐壹才意识到他无法继续这场比赛了。他抱着胳膊,走到球场外围,看着对面小黑板上分差,悔恨交加。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想。
还剩十分钟,分差只有3分,机会还有很多。五个人讨论换谁上场,唐壹提议换江渺。江渺类似于BK和甄浩武,唐壹觉得靠他的三分,或许可以挽救颓势。他抱着胳膊,落寞地站到一边。四周同学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唐壹看见了徐鹿。只是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便错开,望向别处。比赛结束,球场一片萧条,伴随着对面班级的欢呼声。输6分。唐壹很在意这个数字,如果不受伤,他至少可以进4至6球,这是平时他们练习时得到的数据。全场比赛,唐壹只进1球,而且效率很低。他防守的端表现也不尽人意,篮筐被对手投成筛子,班里很需要他的防守,每次比赛,唐壹都负责防守对方最强的进攻点。
唐壹认为,班里输球,输就输在他这个点上。理想是捧起学校定做的并不精致的奖杯,现实却是连第一轮都没打过去。奖杯是永别了,取而代之的是,胳膊上更为粗糙的石膏。
拆石膏要一个月,唐壹没吊着胳膊去上课。受伤后,他去过学校两次,第一次是在第二天下午,唐壹回校把书本拿回家。那天,班里很多要好的朋友都在他的石膏上签写自己的名字。第二次是最后的下午,那天过后,就是期末考。唐壹回到教室,发现木木与王伦坐一起,苏城与季然坐一起,就径直走到小蕊身边坐下。他们经常这样坐,因为苏城喜欢和季然坐一起,便与小蕊换位置。小蕊和唐壹关系好,木木和王伦话更多,于是他们又换了一次。那是个晴朗的下午,阳光明媚而温暖,清风微起。他们聊得很欢,轻声笑语。语文老师在前面频繁地朝这边看,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发作。这最后一天,实在没人听课。唐壹胳膊上的石膏还没有拆,他今天来学校是因为留恋高一的时光,而非真的想上课。
小蕊捂着嘴笑,在她的笑靥里,天色逐渐昏黄。唐壹第一次期待有晚自习,也第一次觉得放学的铃声如此残忍。
铃声又一次响起,是预备铃声。唐壹从梦幻中惊醒,环顾四周,他还在桌子旁的走道上。这的确是学期末的下午,它并没有过去。唐壹往小蕊边上的位置走去,小蕊眉头皱了皱,起身走到前排苏城的旁边。苏城向后看了一眼,亲了季然一口,又摸了摸她的背,回到原来自己的位置上。唐壹再次往那个位置上走,不过,他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苏城。唐壹叹了口气,小蕊还是不肯原谅他。他望着前排的背影,那么熟悉,却再无话可说。唐壹把窗帘拉上,不让阳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