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个头较矮，不知什么时候从前面飘了过来，嬉笑着说：“哈哈，她好调皮！你们两节课说什么你不能具体点？”
“她暗示我接受，我暗示她不行，两个人说服不了对方，她就跟我讲半天道理，又乱说一通，再暗示我接受处分。我就跟她兜圈子，结果最后她认为我在耍她，恼羞成怒，说我不识好歹。我总不能直接说我不同意学校的决定，叫她别啰嗦了吧？”
“哈哈哈调皮！”
“调你妈×，烦得要死，浪费我两节课。我说啊，接来下肯定又有老师要找我谈话。哎对，下雨又不跑操你们过来干嘛？”
“高一（1）（2）两个好班要去阶梯教室开会。”
“开什么会？”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会！”
唐壹料想得没错，开完会，赵玠告诉他，陈校长要他去他办公室。唐壹一愣，没想到是陈校长找他，可旋即也想到，副校长上面自然就是正校长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些突兀，感觉这之间少了点什么过度。
陈文赋的办公室在四楼，这很奇怪。在办公楼，一般老师主任都在二楼，少许老师在三楼，四楼是画室机房等等，校长办公室为何在四楼？唐壹往四楼走，他几乎是小跑上去的，到了办公室前，微微有些小喘。
校长室门大开着，四周都很安静，唐壹走到门口，还是敲了敲门。陈文赋抬起头，向唐壹招招手。唐壹怯生生地往里走，脚步极缓而轻。陈文赋伸手向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教唐壹坐下。
唐壹坐了下来，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可能是因为只有一个人使用的缘故吧，这间办公室看起来出奇得大。里面的陈设简单却又庄重，一个很大的办公桌，一边放台电脑，一边摞着一沓文件。办公桌斜后方，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排满了崭新的书籍。那书架很漂亮，非校图书馆书架能比。图书馆里的说难听点就一铁架子。办公桌的前方就是唐壹身下的沙发。这沙发用大来形容似乎不太妥帖，因为它最多能坐三个人，并且三人得挤着坐。可它除了座位不大，其余的都很大，两边的扶手上都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人。垫背也宽得有些离谱，瘦小一些的人也能将就着躺。这样的沙发搁在自家客厅里，横躺侧卧怎么样都舒服，可放在办公室里，未免有些华而不实。椅背那么厚——可在校长室又有几个人能倚上去呢？
墙上工整地贴上很多奖状与旌旗。门的对面，校长室的里面还有一个空间，只是窗帘拉着，看不太清楚。
“你是唐壹吧？”陈文赋道。唐壹点头，他也跟着点点头，忽然停住了。陈文赋今年不过三十多岁，比任何一个副校长都年轻，按理说应该少些死板，与学生更少些距离，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陈文赋高高大大，不怒而威，又是校长，所以他与学生站一起，距离就出来了。学生们似乎对这个年轻有为的校长不太感冒——他的声音太过于官方化，太生硬。一张嘴，又满口官腔，那距离又拉远了许多。最让学生受不了的还是陈文赋的发型。他头发有一两厘米长，推得很平，像门板一样，显得本来脸就方的陈文赋，脸看起来更方，方得让学生看了心里发慌，望而生畏。
唐壹琢磨着陈文赋会问他什么，应该如何作答。出乎意料，陈文赋先用亲切地口吻谈起唐壹的学习。老师与学生谈学习再自然不过，既顺理成章又容易切入。几句话下来，唐壹感觉自己被校长牵着走，丝毫没有斡旋的余地。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与之斡旋，他们只是很亲切地聊天而已。越是这样，唐壹越感到紧张，如临大敌。
上课铃响，陈文赋问是否能再耽搁唐壹些时间。唐壹点头，陈文赋沿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过了一会儿，陈文赋才谈及他与刘小绿的事。
“听说上周你和英语老师发生了点矛盾，事情我只知道个大概。学校这边的具体意见及处理方案呢略知一二。高一是由朱主任负责，他给你记过处分，对吧。你对这个结果好像很不满意，在昨天，你去了教育局，对吧？事情的详细经过呢我不问你了，我听到了好几种说辞，莫衷一是。总言而之，就是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刚才呢朱主任和杨校长都找过你，你们并没有统一意见。我在这里也不和你打太极了，唐壹同学，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办？”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唐壹等的就是这一句，但当这话从陈文赋口中说出时，唐壹却又惶遽不安，觉得它来得太突然，他不好意思开口。
“我没有处理自己的权利。对于我犯的错，我承认，但是我坚持认为刘老师有错在先，她的过错远大于我。我认为给我记过处分太过于严重，通告贴遍每一个班，我的处理决定人尽皆知。然而刘老师好像没受到什么处理，只是杨校长一味地说，她一直在训斥刘老师。训斥和记过处分，有天壤之别。以上是我的观点和意见，具体处理当然还由学校决定。”唐壹竟也打起了官腔。
“这样，我把你的记过处分降为通报批评，希望你能引以为戒，遵守校规。至于刘老师，学校一定会处理，但是我不可能在全校面前点名批评她，教室里也不会贴有通告。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唐壹点头，陈文赋继续道：“好，那我就不耽误你上课了。”唐壹起身准备离开，陈文赋又补了一句：“学习，学习才是重点！”唐壹再次点了点头，大步离开。
走到楼梯口，回头望了望校长室，想起刚刚的谈话，陈文赋说的大半都是关于学习的，而关于自己和刘小绿之间的事，他只花了不到两分钟。迈出去的脚迟迟没能落下，若有所失，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