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课已经过半，老师在讲台说个不停。唐壹一手托腮，望着他，似懂非懂地听着，直到下课，也没听出个所以然。雨较之前又小了一些，唐壹慵懒地倚在墙上。窗户大开，有时被风吹进来的雨会灌进他的衣领，带来阵阵凉意。旁边的王伦指着窗户，嚷骂着要唐壹把窗户关上。唐壹慢慢吞吞地把胳膊伸到后面，作出关窗的动作。他忽然停住了，回骂王伦一句，将胳膊放了下来。
徐鹿走过来，声音比外面的雨还要冰冷：“政治老师要你过去一趟。”
唐壹歪着脑袋看她，目光还未捕捉到她的瞳孔，她就转身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他站起来，摇摇欲坠像是喝醉了。伸手去关窗户，手指碰到窗边的一瞬间，再一次停住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把手伸出窗外，感受凉丝丝的雨水。雨滴落在掌心不及溅到脖子上那样寒冷，但是很真实。一滴一滴，滴在手上，溅开，流落，只剩水渍。
唐壹的动作变得敏捷起来，他一把将窗户关上，转身把挡了出路的王伦推开，朝朱西月的办公室跑去。
朱西月看起来还挺温和。唐壹在朱西月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朱西月道：“你高一一入学，是全校第一，对吧？”
唐壹笑着说：“那些只是虚名而已，就好像浮云一样。”
朱西月脸色骤变，温和的面孔风起云涌。他很无趣地和唐壹聊了几句，便把他打发走了。最后一节课是朱西月的政治课，他讲得很萧条，敷衍了事般草草说说。唐壹听得也很无聊，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在听课，朱西月的讲课声被唐壹当做渺远的背景音乐。唐壹无神地趴在桌子上，看窗外的雨，此刻，心里空空的，做什么都没有欲望。趴久了，腰有些酸楚，也不想坐直稍稍活动一下。他觉得有些凉，想把桌洞里的衣服拿出来披上，可是迟迟没有动手。
他仍然默默地看窗外的雨。这时，雨已经小到看起来很舒服的程度。课堂上，侧耳倾听，能听到外面细细的，淅沥沥的雨声。唐壹侧着脸，看打在窗台上的雨溅起朦胧雾霭，逐渐，视线也模糊起来。
铃响，朱西月利索地转身离开。之前未说完的半截话只用一个“嗯”字表示暂停，再开始？遥遥无期。唐壹慵懒地从桌上爬起来，披了衣服，走出教室。抬起头看天，虽然雨丝还在不断地下落，可天空看起来却很清澈，甚至有些明亮的感觉。唐壹万分惆怅地感叹一句，雨或许不会再下了。
“哎，嘀咕什么呢，眼睛怎么这么红？”
“没事，刚刚睡觉睡的。”
“就知道睡觉！”那同学撇下唐壹，又小跑着去找另一个人。唐壹站在雨幕里，没有动弹，只是愣愣地看着蔚蓝的天空。手里的伞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漂亮的伞布沾染上了泥污。
十
天气果然晴朗起来，雨后的天空一天比一天明亮。地面变得干燥，只有低处的几个水洼，还在有意无意地告诉人们，前日曾下过雨。
这个周五是教师活动的日子，照例，没有晚自习。陈文赋说会把唐壹的记过处分降成通报批评，按理，他会在第二天跑操时候公布这件事。两天过去了，一直没有动静。唐壹心里毛毛的，问赵玠，是不是校长在骗他。把原话和赵玠背了一遍后，赵玠安慰唐壹，说既然他已经答应，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可能是学校在档案里独自修改，不做公开，毕竟此事关系到一个老师的颜面。再说，一校之长怎么会骗人？唐壹觉得有理，逐渐忘了这茬。
两天里，刘小绿显得特别痛苦，课讲得也很不走心。唐壹向来不听英语课，所以刘小绿走不走心，他看不出来。班里疯传因为唐壹的缘故，她差点被学校开除。唐壹听后，一笑了之。他不知道校方对刘小绿的具体处罚是什么，但是肯定不像同学所传，说她被免除教师职务。和这个比起来，唐壹更相信她又被杨洁狠狠地，狠狠地批评了一次。
王伦怂恿唐壹，让他去问赵玠，学校到底是怎么处理刘小绿的。唐壹兴趣寡淡，懒得去问，说要去你自己去。王伦说这事和他没有关系，他去问是去找骂。两个争执不下，唐壹迟迟不肯动身，就不了了之了。刘小绿再也不睬唐壹了，她的课上唐壹做什么事只要没有动静不妨碍其他人，她就不管。唐壹求之不得，睡觉看课外书玩手机样样来。持续了一个星期的闹剧终于过去了。柴清源口中屁大点事，唐壹跑断了腿，还与好几个老师结怨。
此时的他像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段黑暗的时间过去，时间与空间都变得扭曲。似乎一切如旧，又觉得天翻地覆。唐壹觉得应该考虑一下与各个老师之间的关系，以后为人处世也应该谨慎些。同时，他内心又很排斥这种预想，他宁愿想些无用的，想象自己功成名就，或者流落街头。甚至空着脑袋，也不愿想下一步要走么做，怎么走。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赵玠走到教室里，说：“教师活动前都要大扫除，我觉得我们班挺干净的，不用那么麻烦。等会儿自习课，你们先上自习，等我回来布置任务，简单打扫一下。”说完，就出去了。
上课铃响，别的班都在大扫除，外面乱哄哄的，唐壹有些坐不住了，又与王伦玩闹起来，结果被回来的赵玠逮个正着。赵玠也不生气，只是笑。他说今天的卫生全权由唐壹和王伦负责，其他人不用干活照常自习。
“老爷子万岁！”班里欢呼一片，几个同学拿起书包就往外跑，赵玠赶紧把跑得最快的同学拦了下来，道：“唉唉唉，照常自习，下课铃响之后再走。唐壹王伦你们看着啊，谁早走了告诉我，这学期剩下的卫生都交给他的了，要是听说有人早走你们到时候不告诉我，这学期卫生你们包的了。好啦安静点，你们两个可以提前下来干活了，教室里走廊地扫了拖了就行。玻璃……靠走廊的玻璃也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