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带着输液回来的时候吴大夫也跟着一起来了,吴大夫显然已经听小护士说起过事情的前因后果,拿出床尾的病历本看了看,让小护士给曾佳打一针镇静剂,再挂上输液排毒,等曾佳睡着了就把苏立文拉出了病房。
见苏立文蹙着眉头,便安慰她:“没事,镇静剂会让她好好睡一觉。”
苏立文点头表示明白,吴大夫又说:“你表姐夫刚才说让你表姐在我们医院的贵宾楼里先住一阵子,等她情绪稳定了再回家,你看怎么样?”
“嗯,”苏立文想了想又说:“怎么他自己不来告诉我?”
“嘿,那还不是怕了你们姐妹俩?”吴大夫咧嘴一笑:“他额头上的伤口可深了,你姐下手挺狠的,缝了十二针呢。”
“该他的,谁让他出轨的。”苏立文生气的说:“换做是我,先把他的财产都转移到自己名下,再把他赶出家门,让他带着他那个宝贝儿子喝西北风去!”
“啧啧,没看出来啊,苏立文,”吴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还真挺狠的你,难怪没人敢娶你。”
“嚯,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当年是谁说的要是咱俩到五十岁都还没结婚就凑合着一起过,我研究生都还没毕业呢,你就已经奉子成婚了。”
吴大夫得意洋洋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这般貌美如花的青年才俊进了协和医大就跟唐僧进了蜘蛛洞,里面的妖精还能随便放过我?”
“打住!”苏立文翻了个白眼:“你给我起开!”
“遵命!”吴大夫跳开一步,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儿?”
“是你说要我滚的。”
“医院贵宾楼在哪儿?”
“问护士长。”吴大夫挥挥手,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抛下一句话:“还有一台剖宫产等着我呢。”
贵宾楼的套房,一室一厅,带独立的卫生间,房间面向室内花园,装修豪华精致,外间还有一张可打开的沙发床,白天有专家巡房,护士随传随到,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护,远离喧嚣的门诊大楼和拥挤的住院楼,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钱花到位了生病也变得没那么痛苦了。
王妈带着鱼片粥过来接班,曾佳还在睡觉,盛了一碗给苏立文,她饿坏了,一整天没吃东西,喝粥的时候已经完全顾不得形象,几口就吞下肚去,喝完抹抹嘴,看起来跟她平日里严肃的样子很不一样,王妈看了直笑。
苏立文随口问了句:“那母子俩走了吧?”
王妈沉默不语,脸色尴尬。
“还在?!”苏立文心头的火开始蹭蹭上窜:“岂有此理!”
小护士进来给曾佳测量体温血压,走的时候让苏立文去楼下的护士总站那边签一份住院手续。
苏立文斜靠着护士站的台面,一项项仔细阅读协议上的内容。几个闲着无事的小护士正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住在楼里的有钱人的八卦。
“听说顶楼总统套房里住着的那位老华侨就是海外著名的华裔大富豪傅长生,这个家族的先人解放前从香港辗转去了英国,家族企业包括酒店、赌场、石油、房地产等,据说,欧洲好几个小国家的能源资产有一半掌握在这个家族的手里,不过这个家族的成员比较神秘低调,媒体上很少有关于他们的八卦新闻。”
“刚刚我在楼上给傅老先生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一个超级大帅哥在他房间里,听林医生说是傅老先生的孙子,叫傅,傅什么来的……林医生,林医生,快过来给我们说说那个大帅哥的事……”
叫林医生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大夫,长了一张娃娃脸,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件白大褂穿得跟风衣似的,用一只笔轻轻敲了敲几个小护士的脑袋:“你们这群花痴。”
小护士们也不恼,咯咯笑起来,让林医生赶紧说说,都好奇着呢。
“咳,”林医生清了清嗓子,立刻就有小护士送上一瓶法国进口的矿泉水,呷了一口,道:“那个帅哥叫傅家明,他是傅老先生的孙子,本人是一名建筑师,毕业于英国著名的建筑联盟学院(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 School of Architecture),别看这个学院小却是当今世界上最牛的建筑学院,很多当代建筑大师都出自这所学院,其中就包括设计央视大裤衩的雷姆库哈斯。不过傅家明本人并不参与家族的企业,只专注于他自己的建筑事业,他的设计作品虽然不多吧,但获的奖却不少,目前已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青年建筑师了……”
一番话说的几个小护士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没掉口水下来了。
“那他……有女朋友吗?”终于还是有人先开口问了这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林医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听说他身边女伴不断,但没见过有固定的女朋友,现在嘛……”
“……现在什么情况?”小护士们的耳朵伸得老长了。
“现在什么情况……我怎么知道啊!”
“切~”大家一哄而散。
林医生恨恨道:“见色忘义!”回过头瞟了一眼一直安静地站在另一旁填表的苏立文,总觉得很眼熟,却忘了在哪里见过。
苏立文好像完全没留意他们几个说什么,认真仔细阅读着那份协议书,只是在听到傅家明这三个字的时候,签字的手不小心滑了一滑,笔迹拉得有些长。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说起来还是一场车祸。那天苏立文赶着去事务所打工,她的小破车在拐弯的时候方向盘打得急了些,车速稍微快了些,把一辆开前面的漂亮跑车给追尾了,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一个月薪水没了,心都在滴血。没想到车主却不以为意,挥挥手让她走,也不要她赔偿。这事儿换做是别的人兴许都高兴得跑了,苏立文不是,她觉得受到了侮辱,非要赔人家,还把自己的电话和学生证押给了对方,等攒够钱就给他转过去。没过多久在当地中国留学生的中秋聚会上又遇见了他,原来他叫傅家明,是土生土长的华裔。他见着她把学生证还给了她,她没问他怎么随身带着自己的学生证,反而尴尬的说自己还没有攒够钱,他笑笑不以为意,说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他。他离开后她才想起自己没留他的电话,也不知道他住哪儿,上哪儿还他钱去?有好事的同学跑来问她,怎么认识的傅家明?她皱皱眉,傅家明很有名吗?人人都必须认识?同学取笑她装傻,谁不知道傅家明,当地华裔首富傅氏家族的嫡孙……开学的时候,教授说今年招了一个特别有天赋的学生,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他叫傅家明……苏立文态度冷淡,心里忍不住腹诽老头儿势利眼,那还不都是因为他家里有钱……
推开后楼梯的门,苏立文拨通了表姐夫的电话:“是我,苏立文……你还关心曾佳吗?你不是说她生不了孩子你们就丁克吗?这话说了才多久你就在外面生了儿子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陪你吃苦熬过来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你还有良心吗你?……行了,你跟我解释没用!现在都已经是事实了,你就说吧,你打算怎么办?是离婚还是净身出户?……什么?你不想离婚,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爱自己老婆呢,你是怕影响你们公司上市吧?我告诉你啊彭磊,她要是真的自杀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上市了!……那你还不把那对母子弄走?她要是知道你把她们带回了家,回头跳楼了怎么办?……你知道就好,赶紧让她们走!……去哪儿我怎么知道,哪儿来回哪儿去……这几天你也先别来了,免得她看到你又喊打喊杀的,就这样,有事我会找你的。”一气呵成!苏立文对自己教训人的口才十分满意,她在考虑业余时间是不是应该再兼职当个训导主任什么的。
收起电话后她就从后楼梯间出去了,她不知道的是有两个人在楼梯的转角处站了小一会儿,他们从顶楼下来,等不了电梯就走楼梯,才下了两层就听见有个女人在替天行道教训出轨的渣男。助理感到奇怪,一贯对不相干的人和事漠不关心的傅先生怎么会突然对一个陌生女人打电话吵架的事感兴趣,站在楼梯转角平台上听得津津有味,嘴角分明还在微微笑。
苏立文离开后助理忍不住发表感叹:“啧啧,谁说妇女只顶半边天,看这架势,一手遮天都有可能。”
傅家明笑笑,没接话,心里想着,这个女人的脾性还是这么大,一点都没变。
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很好笑,脾气急,说话快,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跟那些从香港台湾来的女孩完全不一样,做事风风火火,不经大脑思考就把学生证押给他,不怕他拿着她的学生证干坏事?像他这种香港移民的后代很少会去跟大陆的留学生接触,不属于一个圈子的人也不会有往来,那天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跟着伊顿的大陆同学去了他们的中秋聚会,知道会遇见她,他兜里还攒着她的学生证呢,建筑联盟学院,难怪个性这么强悍,后来他也去了这所著名的建筑学院,成了她的师弟,她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态度冷淡,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他觉得有趣,第一次有女孩儿躲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