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刘川光和姚亮在房间内边喝酒边叙旧,相谈甚欢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声音似乎是从大门那边传来的,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
两人对视一看,决定立即出去瞧个究竟。刚走出走廊,便听见会客厅那边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两人连忙赶到会客厅门前,欧扬随后也循声赶来。只见会客厅地板上横着一只粉身碎骨的花瓶,刚才听见的那声巨响大概就是这个花瓶被摔碎时发出的。
一直文质彬彬的孙铭志罕有地大发雷霆,对着村长敖有富破口大骂:“你吓唬我也没用!别以为我好欺负!我告诉你,如果度假村有个万一,我绝对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敖有富也不甘示弱:“我呸!这儿我地盘!我倒要看看谁让谁兜着走。”
孙铭志的秘书胡悦蜷缩在沙发一角,像筛糠一样发抖个不停。敖游夹在父亲跟孙铭志两人之间,竭力试图调停争执。“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这样吵下去对谁也没好处。”只可惜他的努力似乎效果不大。
孙铭志猛地一拍茶几,喝道:“反正我就一句话,这件事你不给我一个交代,绝对不准开闸泄洪!”
敖有富怒火中烧,怒骂一声“放屁!”说完起身就往外走,敖游拦都拦不住。
孙铭志在他身后继续大吼:“要敢开闸泄洪,你就等着陪葬吧!”
敖有富经过门口时眼角看都不看欧扬几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径直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大吼:“我回去了!今晚这儿没法呆了!”
尽管敖游一直紧随其后竭力劝说,又提醒他现在外面正在刮风下雨,但敖有富似乎依然不为所动,执意要走。两父子边说边往山庄大门外走去,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汽车引擎发动声,很快就疾驰离去。
敖氏父子相继离去以后,孙铭志瞬间恢复了前倨后恭的惯常态度,先是打发秘书回房间去,小胡立即如获救解脱一般忙不迭地逃走了,随即又吩咐姚亮拿来打扫工具,把地上的花瓶碎片清理干净,但面对站在客厅门前的欧扬只是尴尬地嘿嘿一笑便不再作声。
欧扬在心中暗自佩服这人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本领,他揣测孙铭志神色,似乎对自己有话想说却又忌讳有他人在场,于是低声耳语请姚亮和刘川光暂且回避,两人自然识趣离去。
会客厅里只余下欧扬和孙铭志二人,欧扬便不再避讳,开门见山直接质问事情原委。孙铭志初时还继续装疯卖傻,试图找借口搪塞过去,直到被欧扬威胁将事情报告给他父亲,他才瞬间萎靡下来,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正如孙铭志之前所说,欧扬父亲执掌的华图集团在龙栖村投资兴建了一个大型旅游度假村,就在盘龙河下游北岸一处平坦河滩地,距离盘龙大坝十余公里。
孙铭志作为投资拓展部总监以及该项目的总负责人,与村长敖有富私相授受,两人合作在项目开展过程中趁机捞了不少油水。
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原来敖有富当初为了促成度假村项目选址落户在龙栖村,亦为了扩大度假村规模以卖出更多土地,竟然瞒着孙铭志偷偷篡改了盘龙大坝泄洪区的边界线数据,以至于目前建设中的度假村有将近一半都位于水库泄洪区范围之内。
孙铭志直至最近才在无意中发现施工图纸有疑点,于是这次是特地赶来龙栖村与敖有富当面对质。在孙铭志再三逼问之下,敖有富终于承认他篡改数据之事,然而倘若此时工程停工更改选址,孙铭志本人难免被公司问责。考虑再三后,孙铭志为了两人共同利益和个人前途,勉强忍气吞声,决定暂时将此事隐瞒不报,谋定而后动。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到半天时间天气骤变,水库水位在台风肆虐下正在急剧上升。敖游除了经营盘龙庄以外,同时负责水坝日常管理工作,从安全角度考虑,自然建议要随时准备开闸放水。
虽说水坝日常运行和排水发电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一旦发生洪水灾害,水坝需要开闸泄洪的时候,度假村就很有可能被淹,造成严重损失。孙铭志担心度假村会遭受洪水淹没,自然坚决反对,而敖有富认为现在水位不高,影响不大,就算开闸防水也不会波及度假村。
不仅如此,此前敖有富为了提高发电效能,增加卖电收益,曾要求敖游将水库一直保持在较高水位,没有按规定在雨季到来前及时调减库容,导致水库调蓄能力不足,进一步加剧了开闸泄洪的压力,亦激化了孙铭志对敖有富的不满情绪。
两人为了各自立场和利益,彼此都相持不让,终于撕破脸皮,再度大吵起来,长久以来积攒的压力和矛盾于顷刻间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不欢而散。
孙铭志身为度假村项目总负责人,万一工程发生任何意外,他都担当不起,更别提他跟敖有富还有中饱私囊的丑行。一旦东窗事发,他必定前途尽毁,不仅在这个行业中再无立足之地,甚至随时面临牢狱之灾,难怪他刚才与敖有富争吵时如此情绪激动,常态尽失。
孙铭志将事情始末全部道出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欧扬暂时保密,不要将事情张扬出去,尤其不能让他父亲或大哥知情。他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证,只要给他两天宽限时间,他必定会竭尽所能,找出妥善的解决办法,否则他就主动自首,向公司坦白一切。
欧扬本来就对家族企业的生意全然不感兴趣,宁可埋首在自己感兴趣的计算器网络世界中,再加上实在经受不住孙铭志三寸不烂之舌的软磨硬泡,所以最后半推半就之下,只好勉强答应了他的恳求。
这时敖游独自一人讪讪走了回来。“他妈的!那死鬼老头子脾气倔死了,老子怎么劝也不听,反倒还把老子教训一通。非要回去就回去,拉几把倒!老子见不见为凈!”显见敖游劝说未果,敖有富一意孤行,坚持冒着风雨,开车返回水库对岸的自家大宅去了。
“敖村长他不是一出门就开车走了吗?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哦,老子顺道去了一趟大坝值班室,吩咐老罗今晚不准回家通宵在那守着,万一有啥情况立刻打电话报告。”
欧扬原本对敖游第一印象十分糟糕,以为他只是一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尽管他外表邋遢,言谈粗鄙,却粗中有细,做事颇懂得轻重分寸。
“妈的!就因为你俩这破事,害得老子今晚心情糟透了!罚你陪老子喝酒去!走!”敖游大手一挥,不由分说地拽起坐在沙发上的孙铭志。
欧扬对酒精的气味最是反感,无视孙铭志投来的救助眼神,不等敖游开口邀约就抢先告辞离去。可怜兮兮的孙铭志半推半就拖去了餐厅,一路上敖游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不醉不归”“一醉解千愁”。
这段小插曲来得快去得快, 欧扬亦没往心里去,返回自己房间后就早早睡觉了。另一方面,刘川光姚亮两人原本见面商谈的事情已经完成,因而离开客厅后也各自回房。刘川光独自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各种混乱的想法就像窗外呼啸的台风一般充斥在脑海之内。
刘川光忽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不知从几时开始,居然被周遭人披上了“名侦探”的外衣,自己竟然还恍然不知,如今甚至还有委托找上门来了。
只要是姚亮提出的请求,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并给予最大的帮助,但是不知道其它同伴怎么想。
如果敖有男依然不愿去报案,就算是父亲是刑侦队长也爱莫能助。除了拜托自己父亲以外,自己究竟还能为姚亮做些什么呢?留在这里的几天时间,能否先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可是自己根本连“侦探”的门外汉都算不上,浑然不知该从何入手处理这起事件。更糟糕的是,虽然他从姚亮的叙述中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的潜流,但充其量不过是模糊不清的直觉罢了,潜意识中的那个形状究竟是什么呢……
“只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姚亮失望了……”混沌的脑海里萦绕着这唯一的想法,刘川光终于在窗外呼啸的风雨声陪伴之下,迷迷糊糊地坠入了梦乡。
然而,无论是欧扬还是刘川光,他们绝对料想不到,事情的发展在第二天风云突变,龙神传说即将化为现实,一切都将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