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不到?你家在哪里啊,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从来不正面回应。”言瑜问道。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之前我不是不想正面回应,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我家在真定。”韩朗解释道,“但我不知道我爹他们现在在哪里,即使写信也不知道寄去哪里。”
“那也试试嘛,我要去给姨娘写信,你和我一起吧。”不等韩朗答应,言瑜拽着韩朗就走了。
陆旷在对面笑看着高领,叹息一声,故意说道:“哎呀,我看这傩戏驱邪仪式小言瑜是看不了喽。”
“她要不去,一会儿你自己扮门神。”抛下这句,高领也起身走了。
陆旷在后面大喊:“那怎么行!门神怎么只能有一个?老百姓也不愿意啊!”
韩朗还是不打算写信,就在一旁为言瑜磨墨。
言瑜边写边问道:“你父亲是做生意的吗?”
韩朗答道:“不是,我爹原来只是个狱吏,后来真定失守,就与其他几个兄弟、二十多个不怕死的犯人进山了。”韩朗一摆手,“再后来,我爹决定去山东与其他义军汇合,我们分了几队出发,我没和我爹他们在一个队伍。我跟着的队伍路上出了意外,我临时改变主意南下,后来就到这边来了。不过我托人传了话,就是不知道我爹收到信儿没有。至于我爹他们现在在哪里,我是真的不清楚。”
言瑜抬起头,认真重复了一遍重要词汇,“义军?”这是言瑜还不曾接触过的,除了朝廷的军队,难道另外还有军队?
“对。”韩朗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来参加这里的军队?”言瑜有些奇怪。
韩朗见言瑜这样问,心问她这是根本不晓得义军的来头吧?问道:“你知道义军是什么军吗?”
言瑜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之前没听领哥哥说过。”
韩朗用一副果然的表情来认证言瑜对义军的无知,虽比不上朝廷的正规军,但韩朗也还是以他们的义军为骄傲的。他告诉言瑜道:“义军其实是民间自发组织而成的一股军事力量,不限制出身,只要你愿意抗金就能加入。像我爹带的队伍里有狱卒,也有犯人,但一起力主抗金,还是能相处的。”
韩朗继续说道:“义军与这里的正规军完全不同。正规军由朝廷给养,义军没粮没武器,我们要保护百姓,只能量力而行,躲躲藏藏,到现在,我都没痛快打过一仗。”
原来义军也是一支抗金的队伍,言瑜瞬间就被义军的魅力吸引了,似乎发现了新世界---原来在北方那片黑暗笼罩的阴霾之下,还有星火在燃烧,他们的目的与她在彼此未知中达成一致。言瑜好奇道:“那像这样的义军队伍,有多少人呢?”
“我们不过两百来人。”韩朗撇撇嘴,“但要算上山西马子充,山东耿京,少说也有几千人。”
又断断续续问了韩朗一些关于义军的事情,言瑜越来越兴奋,恨不得马上杀去前线,见一见这些草莽英雄。
“你不怕你的家人担心吗?自己只身跑来。”言瑜问道。
“他们,”韩朗稍微停顿,“可能以为我死了吧。”脸上露出一副自嘲的表情。
“怎么会呢,你这么厉害,你爹他们肯定在找你。”
“也许吧,不过在实现我的目标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我来参军就是这个目的。”
言瑜问道:“你的目标是什么?”
“万人敌。”韩朗平静地说。
听到这里,言瑜忽然笑了,说道:“正好,我的目标是杀金抗敌,把金人从我们的国土上赶出去,一起吧。”
“那你要努力了,我要被调入禁军了,你得追上我的步伐,不然即使你是我兄弟,我也不会停下等你的。”
“你要调入禁军了!”言瑜惊讶,韩朗真是进度惊人。
“嗯,我合格了。”韩朗笑道。
言瑜拱手,向韩朗恭喜道:“预祝韩兄前途似锦,早日实现伟大目标。”
“谢谢,你要加油了,你速度太慢。你信写完了吗?”
“马上就好,你真不写信了?”言瑜再次问道。
“算了,不写了。”
等言瑜写好信,把信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信封里,信封上写着:姨娘亲启 瑜上。
言瑜本想邀请韩朗一同去看傩戏,但韩朗称还有事,谢绝了。
于是,言瑜第一时间跑去找高领,高领已经在等她了。
“你可终于来了,我正要去寻你。”高领让陆旷先行过去,自己留下等言瑜,但一等等了好久。
“我有好多话要对姨娘说嘛,耽误了些功夫,领哥哥,咱们赶快出发吧!”
言瑜以为陆旷会和他们一起去看傩戏驱邪仪式,但是一路上只有她和高领两人,便问高领:“旷哥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吗?”
“我让你旷哥先行一步,先去准备。”
“看仪式要准备什么吗?”
高领看了一眼言瑜,说:“你准备好你的眼睛就可以了。”
言瑜觉得今天的高领很奇怪,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是一会儿要去看她从没见过的傩戏驱邪仪式,兴奋的很,暂时不细想其中问题了。
过年就是同平日里不一样了,热闹了许多。城外已经布置地张灯结彩的,还搭建了彩棚,铺设了各种年货。现下虽是白天未点灯,但言瑜还是可以想象出晚上的辉煌灿烂的。城外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商贩担着货物来回走动;城内各个店铺门前都焕然一新,装饰的红红火火,货物也是上的齐全。放眼望去,冠梳、珠翠、头面、衣服、领袜、靴鞋、玩具等等货物,能摆的全摆了出来,绝对保证过年期间的供应。言瑜一进城来,完全看花了眼,眼睛四处瞄,却不知该先去哪边看。
“领哥哥你看那边挂的衣服真好看···领哥哥你看那边那个我都没见过···”言瑜手忙脚乱地四处指着让高领看。
正四处看着,身后有人一拍高领,说:“你们可算来了,就差你了,大家都准备好了。”来人是陆旷。
言瑜一见是陆旷,便更加兴奋起来,“旷哥哥,这里好热闹啊!”
只见陆旷嘿嘿一笑,“这算什么,一会儿有更热闹的,小瑜跟我来这边。”
高领但笑不语,言瑜跟着陆旷又出城来,向东走到一个大幕帘前。幕帘里里外外也是有不少人出入,更神奇的是出入的不少人她竟也认得,是军队的人。
言瑜好奇起来,“这又是哪里,怎么咱们军队的人也在这里?”
陆旷进幕帘后又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两个面具,怀中抱着一团衣服还有一堆武器。陆旷走过来把手里的面具、衣服和武器塞到高领手中,说道:“行了兄弟,时间到了,咱们扮起来吧。”
“帮我拿一下。”高领说着便把面具挂到已经开始目瞪口呆的言瑜脸上,言瑜立即变成了秦琼。
高领和陆旷把仪式上穿的衣服穿好,拿好武器,陆旷戴上面具,高领也从言瑜脸上取下面具。
“我好看吗,小言瑜?”陆旷摇摇脑袋。
言瑜如梦初醒,指着他们两个人,有些着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不···不会是你们参加那个傩戏驱邪仪式吧?!”
闷了言瑜半天的高领,这才开了金口,说道:“这个傩戏驱邪仪式,每年都是当地官府组织举行的,为的是为百姓驱邪庇佑,祈祷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年前一战守城的官兵就折损,庐州府去请求岳将军和我爹支援些武士,我爹就派我、他,还有其他人来了,一会儿你跟着我们队伍走,在旁边看就行了。”
这时,幕帘后不知谁发出命令,“全体准备出发。”身着各式各样祭司服装的人们便从幕帘后面鱼贯而出。高领和陆旷也戴好面具跟随队伍出发。
祭祀的队伍中有的戴着面具认不出是谁,有的没有面具脸上画着粗犷的妆,但仔细辨认下还是可以认出是谁的。言瑜跟随着队伍,认人便成了她的事情,她分别认出了自己军队里扮钟馗的张小乙,扮钟馗妹妹的王钦,扮土地爷的潘石磊,扮灶君爷的南柳成等等。
言瑜认出人后便乐得不可开交,张小乙长得五大三粗的确实像钟馗,王钦长得白白净净又瘦瘦的确实适合扮钟馗妹妹,至于潘石磊和南柳成只能说像!言瑜越发现人越乐,完全忽视了一直回头找她的高领。
祭祀的队伍从城北门进入,街道两侧已然挤满了等待观看傩戏驱邪仪式的百姓。队伍最前面的人们戴着面具,身穿彩色花衣,手执金枪龙旗进行旗术表演,挥舞着旗子。后面跟着的便是陆旷和高领扮演的门神,他俩戴着面具,施展着武术招式,兴奋处连翻几个跟头,引得两边观看的百姓连连叫好。言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高领他们侧身后了,看着高领和陆旷连连翻的跟头,更加热烈的鼓掌和大声叫好。听到言瑜鼓励的高领,对陆旷说了几句,两人便在空中来了几套漂亮的招数,更是引来一阵欢呼。他们两个的活跃,成为了整个队伍中的焦点,好多百姓竟然也是一路跟着两人看完的祭祀仪式。
从城北门入,行至南门前,然后转至西门出,整个仪式便完成了。西门北边也提前档上了一个大幕帘,是用来让参加仪式的武士们卸妆换衣服的,还备下了一些点心茶果,整场仪式下来是很耗费体力的,一般体质稍微差一些的人恐怕还真撑不下来。高领和陆旷就近在幕帘外面就迅速把衣服脱了,言瑜在一旁拿着他俩刚戴的面具把玩着。
“领哥哥,这个面具可以带回去吗?”言瑜戴上高领的面具围着两人转圈。
陆旷不以为然,说:“喜欢就拿回去,把我戴的那个也送你。”
高领敲了陆旷头一下,说:“不是你的东西送的也这么起劲。”然后对言瑜说:“你要是喜欢一会儿转转城里有没有买的,这些都是官府的东西,要还回去对数的。”
“官家的东西啊,那我不要了,我以为你们参加完傩戏驱邪仪式会给个纪念品什么的,旷哥,你赶紧还回去吧。”言瑜把手中的面具交还给了陆旷。
“小气巴拉的,难得小言瑜喜欢,你还不愿给。”陆旷对高领不满意地责怪。
“那行啊,面具留下,你去给官府交三十倍的罚金,就当你这个做哥哥的疼小瑜送小瑜的新年礼物了。”高领作势要把面具从陆旷手中抽出来。
陆旷听闻后,立马躲开高领的魔爪,留下句“还是守规矩的好”,便一溜烟跑进幕帘后去归还仪式的东西了。
高领和陆旷只要待在一起,不是互相鄙视就是相互捉弄坑你没商量,孟子佼没少从中调和,言瑜也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每次都在一旁都被逗的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