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介意跟一个人讨论死亡这件事情，说起死亡她能显得比任何人都冷静，无情，习以为常。
她才是鸣荃最后要留下的，屠杀的武器。
刀要选择最锋利的，人要选择最厉害的，其实当初明荃的选择没有任何错。
从一出生连体婴儿背连着背，从一出生就被判定谁的体制稍微好点，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大点……
他们从子宫里就在为了生存而争斗，分个高低上下，命运却偏偏还要他们同生共死。
倒真是嘲讽。
似乎是真的动容了什么东西他开始觉得所有的事情本不应该是朝着这样的速度发展的，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那么他呢？
他从始至终就是一个试验品，一个连自己都怜悯至极的试验品？
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的存在到底算什么？
又何必真的如此，又何必……真的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有那么一刻，他手中的手枪实际上想对准的，其实是他自己，这样一了百了的，也是他。
绝望也好，真正的失望也罢，他只是不想要这样活下去了，想要换一个活法重新来过。
于是他慢慢洗礼蜕变，想要变成一个，一个让他自己都害怕的人。
这是他的愿望吧？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吧？他这样想着亦或者是也这样认为着。
漫长的时间，漫长的等待。
鸣伶把瘫软失去挣扎能力的癸拎出来，而后梦境一般，他悠悠的醒来。
发现自己还在地下室，旁边是何道，端详着的眼睛打量着他，像是盯着一个陌生人。
过了许久，他慢慢的轻笑，似乎是有些惊喜：“我原来不知道，你长这个样子。”
癸还没彻底清醒就被这句话给重重的一击，他心脏下意识的漏了半拍，抬起头从何道的眸子里看见了一个人。
五官整齐，眼睛诧异。
这是一张和鸣伶一样的脸，准确的来说是自己本该也长成这样的脸。
……
他有一些没来记得反应过来，心脏骤然一通，蹙眉，好看的五官此刻挤在一起，痛苦万分，激动万分，不解万分……
却没有快感和兴奋。
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癸顺势抬头眼睛对上何道那双一直都是狡黠的眼睛。
然而此刻那双眼睛，丰富至极，如火树银花般绽放，如璀璨群星般熠熠生辉。
“原来，我的癸，是这样的好看？”
他听不出来何道口中的轻佻和玩味，却也无法直视那样的一双眼睛。
癸下意识的往后退，不自觉的退到刚刚留下的那摊血迹上，吓了他一跳。
他也只是下意识的否认：“不是的，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癸甚至都不敢出手去触碰那样的一张脸。
这张他曾经嫉妒到发疯过，也厌恶到癫狂。
然而此刻长在他的脸上，他却说不上来兴奋，甚至是害怕。
该怎么告诉这世界唯一支持他的人？
告诉他，自己本身是个丑八怪，是个五官被毁，只剩下鼻孔的，丑到让人害怕？丑到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然而这些话在看到何道慢慢靠近自己的身体给生生咽了下去。
他盯着那双眼睛，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来不及诧异，就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被覆上一层温热和湿润。
“没关系，你不管怎样，我都喜欢，只是以前你从不摘下你的兜帽，看着你从来都是一片黑暗……要不是今天……”
被这样一提醒，他再也没办法当成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
他身上有毒。
他活不久。
这是他的身体给他的两种答案。
然而心里在思考这个问题，眼睛却不自然的对上那双情深义重的眼睛，对视了片刻，他脑门被夹爆了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我是男的……”
“恩。”
“你……这是？干什么？”
何道舔舔嘴唇似乎是回味了什么，笑了一下：“人工呼吸……唔，我看你还没清醒过来，要不再来一下？”
癸脑门一黑，反手一掌将那人劈开，沉了沉脸，闷声道：“滚！”
他这才起身，躲过何道暧昧的搀扶，盯着耶梦加得微微的出神自言自语：“我已经给他下了蛊按理说他应该会听我的，只是为何唯独他这般倔强？他到底在支撑着什么？”
癸慢慢的走到耶梦加得的面前，问：“你在等谁？”
因为被下蛊的原因，耶梦加得必须要回答他的问题。
“神明。”
“你在祈祷？”
耶梦加得抬头，看着他，眼睛肯定。
“祈祷什么？”
“杀了你。”
癸一下子笑了起来，扬手将铁链放下，背过身子：“我就是神，你觉得身体不得不依靠我，而你可以做那个距离神最近的人，我做你的神。”
他回头，那张好看的脸好像已经面具，此刻正扯着一个诡异的一笑。
“我赋予你能力去杀想杀的人，给你权利，财富，地位。”
“现在那个小孩，看到了么？我要你，征服他。”
耶梦加得慢慢走向那小孩。
血色蔓延，谁生谁死，对谁都不重要。
癸又扯过自己的兜帽，将那张脸盖的严严实实的。
何道走过来，似乎是心情特别好。
“我想尝尝。”
“？”
何道看着他，俯身，在兜帽下找到他嘴唇在一起的覆上。
鼻息喷在癸的脸上。
他很震惊，站在那里，竟然忘了挣扎或者是后退。
何道没有动兜帽，两张脸在兜帽下缠绵了许久，直到癸微微的喘着粗气，似乎是呼吸不上来。
“你说他是距离神明最近的人，那我呢？”
癸眼睛闪烁，强忍住心脏的悸动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道不依不挠，癸终究叹了口气，直视着他的双眼：“在我流浪的时候，你牵着我，我祈祷过，祈祷让自己干净一些，祈祷自己的罪过，好配得上你，满意了么？”
他们的眼前是万丈深渊，身处黑暗，无法自拔无法自救，无法更加合理的去爱一个人，同是肮脏的身体，同样是深陷泥潭，不知怎么，他想要将他拖上去让他见光而不是跟着自己一样暗无天日，他知道他是不会这样听自己的劝的也明白自己根本劝不动，于是干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