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一大早,关宁没事儿人一样拎着豆浆油条和一口袋书回到病房。
二斌在手术台上整整躺了七个小时,奇迹般地捡回一条命。
老主任和主刀的外国专家对此啧啧称奇,没人知道为什么二斌流血不止的伤口在关宁砸了手术台一拳后竟然止住。
只能说这是上帝的意志!
病房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正对着一座小山,此刻向外看去,世界一片雪白。
关宁狼吞虎咽地吃着油条,每隔一会儿就喝一口豆浆,昨天忙活到半夜,他累得够呛。
二斌的麻药还没过劲儿,这会儿正迷迷糊糊地躺着哼哼,看样子快醒了。
几分钟后,二斌睁开半边眼,看见外面素白的小山,脑袋有点儿短路:“哥,你是给我选坟地么?”
“没错,喜欢不?”关宁头也不回地道。
“太白了,我喜欢粉色儿的。”
“滚蛋,我给你埋洗头房里得了!”
“洗头房?”二斌一听这仨字就觉得脑袋疼,“我咋在这儿呢?不是在洗头房么?”
“行了,你再歇会儿吧,脑袋还迷糊呢。”关宁擦了擦手,一口气把豆浆灌进肚里,开始看书。
“对了,明天模拟考试,你有信心考过郑铁不?”二斌有气无力地问。
“我肯定没问题,用屁股思考都稳赢!”关宁没抬头,认真钻研一道数学习题。
“哥?”
“咋了。”
“我明天考不了了。”二斌的语气有些伤感。
“好好养伤,出院了考死他们!”关宁扭过头,冲二斌笑了笑。
“哥,我怕是读不下去了。”二斌垂下眼睛,“不过我可以跟你学。”
“胡说八道,我说过,带着你一起上学!”关宁觉得嗓子堵得慌,故意转过头不看他。
“哥,我想过了,咱们的店需要人照看,你跟吴睿都是念书的材料,我支持你们!”二斌也哽咽起来。
“滚蛋昂,再说这话,我把你线拆了!”关宁气道,“放心,出了院我一定让你读书。”
“嗯!”二斌轻轻点头,然后沉沉睡去。
关宁看着窗外洁白的世界,叹了口气。
广成一中是省重点,高一的课程就涵盖了高二的知识,不仅语数外的题目很刁钻,就连物理化学这种科目都有意提高了难度,这对连汉字都认不全的关宁来说无疑是看天书一般。
任凭他如何努力,除了英语比较有把握外,其他几门都是一头雾水。
别说答题了,他连题目都看不懂啊!
怎么办呢?
明天就考试了,如果成绩太烂,自己真的要退学?
这可是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不行,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书念完!
看不懂没关系,老子把书背下来总可以吧。
关宁拿上一本代数书,轻轻掩上病房门,走出住院大楼。
楼下的院子环境清幽,如同公园一样,偶有推着轮椅散步的病人,看见关宁这样的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
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摊开课本,开始用功。
映射、函数、不等式……
一个个公式和证明,搅得关宁头昏脑涨。
还没半个小时,关宁已经觉得天旋地转,比晕车还要难受。
这可咋办?
关宁狠狠锤了两下脑袋,耳朵嗡嗡直响。
“诶,我正找你呢,二十七床的病人是你朋友吧?”昨晚手术室门口那个小护士呵着手、跺着脚站在石板路上叫道。
关宁抬头,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么?”
“废话,不叫你难道我叫树呢?”小护士伶牙俐齿,嘴里吐着白气道。
“有事儿?”关宁看书看得眼睛酸涩,只好眯着眼打量对方。
小护士脸腾一下红了,关宁这幅呆傻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犯花痴一样。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么没礼貌!”小护士红着脸跺着脚嗔道,“你朋友麻醉已经过了,为了防止肠胃黏连,必须让他尽早下床活动,这事儿得由你负责。”
“好!”关宁二话不说,抓起课本就往回走。
“这人真奇怪啊!”小护士在后面嘟囔一句。
关宁心里琢磨考试的事儿,越想越发愁,学习可不是打架,胆大心细不怕死就牛逼,这可是实打实的硬功夫,没那个基础,怎么抱佛脚都没用。
回到病房,二斌果然已经醒了,身上的伤口开始疼痛,难受得直哼哼。
“赶快起来,护士说了,麻药过了不运动肠子就粘住了。”关宁没想那么多,一把扶起二斌,就要下床。
“卧槽,疼死我啦!”二斌惨叫一声,直挺挺地栽回床上,只剩出气儿、不见进气儿。
“靠,没事儿吧?”关宁也慌了,赶紧拍拍二斌脸蛋子,他没注意二斌背后还连着麻药泵,刚才拉起二斌的时候电线缠住了床边的铁架子。
这么一拍不要紧,二斌疼得想翻身,电线带倒了铁架子。
嘣!
铁架子正砸在关宁脑袋上。
“诶呦!”关宁狼狈不堪地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笨啊!”小护士正好进屋,看见关宁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不过她人还不错,一边笑一边过来帮忙。
关宁在女孩面前丢了人,一张老脸没地方放,赶紧抓起代数课本坐到一边。
诶?怎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记得这么清了呢?
关宁随手翻了两页书,竟然发现之前怎么也看不进去的知识点,仿佛生了根一样扎在脑袋里怎么赶也赶不走了。
卧槽!
关宁啪一声合上课本,直挺挺地蹦起来,吓得小护士一激灵:
“你要死啊!吓死姑奶奶啦!”
关宁也不理她,赶紧把书再次打开,放在眼前哗啦啦地翻了一遍。
两分钟后,他猛地睁开眼,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护士,快给他抢救一下子,别砸傻了,明天还考试呢!”二斌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道。
小护士瞪了二斌一眼:“少贫嘴,赶紧运动,什么时候放出屁来再停。”
说完扭着小蛮腰出了病房,懒得理这俩神经病。
“哥,你没事儿吧?”二斌小心翼翼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关宁,觉得他真被砸傻了。
关宁随便翻了几页课本,和脑子里记下的知识点一一印证。
果然,刚才眼睛看过的知识已经全记住了,而且没有一点错误。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脑袋里突然多出来的代数知识,觉得既新鲜又有趣,明明是莫名多出来的记忆,却像老朋友一样熟悉。
刚才被铁架子砸到的地方已经不再疼了,头顶鼓起的大包也很快消失,关宁觉得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似乎随着创伤的恢复而消失。
他顺手拿过桌上一个药瓶的说明书,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复杂的化学成分,关宁仔细看了半天,啥也没记住。
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抓起铁架子朝自己头上狠狠砸下。
咣叽!
又是一个大包,真疼啊!
关宁马上狂看药品说明书,一目十行。
什么?竟然没用!
关宁愣了。
“哥,你再不说话,我叫医生了!”二斌嗷一嗓子把关宁惊醒,他是真被吓着了。
关宁若有所思地看看二斌,张口道:“斌子,是兄弟不?”
“啊?”二斌没反应过来。
关宁突然把铁架子往前一递,神情庄重:“是兄弟就拿稳了,往我头上狠狠地砸!”
“草!”二斌冷汗嗖嗖的,连伤口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张着大嘴狂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