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宰场外不远的公路旁,一辆江淮人货车侧翻在路基下的水渠里,四个轱辘还在不停地转动,车头已经深深凹陷进去,驾驶室一片狼藉,无数香烛纸钱飘洒在道路两旁,看得跟出殡一样。
两辆油乎乎的皮卡停在路边,一帮系着皮围裙的汉子试探着靠近货车,每人手里攥着两尺多长的剔骨刀,月光下泛着白光,看着很瘆人。
“哥,车里没人!”打头儿的小伙儿探着脑袋朝驾驶室望了半天,冲后面喊道。
“看看货箱!”身后带队的家伙用刀一指,“都把眼睛放亮点昂,别让人跑喽!”
一伙人轰然应诺,哗啦一下子把后面货箱大门拉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大棺材。
“窝草,这特么什么玩意儿?”这伙人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车里面竟然装着这个,真是晦气。
“你们几个,进去看看!”带队的点了几个年轻小伙儿,后者不情不愿地爬进车厢,战战兢兢地朝棺材里面看了看,长出口气道,“哥,里面是空的!”
“妈的,赶紧找,人肯定跑不远!”
一帮人分成几队沿着公路四下散去,寻找开走货车的神秘人。
谁也没注意,一个高瘦的黑影沿着墙根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方向却是关宁他们在屠宰场。
车间里灯光忽明忽暗,柴油发电机年代久远,电流很不稳定,弄得传送机也吭哧吭哧地走走停停。
小华爹已经喊哑了嗓子,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女儿越过点红割喉的水泥池子一晃一晃地朝前面移动而去。
“小华,快醒醒!”
小华爹非但没有劫后余生的开心,反而露出更加惊惧的表情。
因为,前面不远处正噗嗤噗嗤地冒着白色蒸汽,是一个滚着开水的大铁锅。
这是专门给猪剔毛的热水池!
硕大的铁锅呈椭圆形,深达2米,里面一天24小时不断全是烧得滚烫的开水,生猪被割喉放血后就要从这口大锅里经过,不用停留,只是顺着传送机过一道水,身上的猪毛保管褪得干干净净,一根儿不剩。
更糟心的还在后面,过了开水锅,后面放着五六米长的铁蒺藜,有些生猪被烫掉了猪毛但还黏在身上,这道铁蒺藜就是专门打磨猪皮的。
腥臊恶臭的生猪经过铁蒺藜的磨皮个个变得光滑水嫩,皮肤比快手上面的网红还要细腻,而且锃明瓦亮。
小华爹已经快吓出尿了,这特么还不如一刀割喉痛快呢,整个就是十八层地狱的待遇啊!
所以,他拼了老命地又嚎又叫,胳膊伸得老长希望把女儿从铁链子上弄下来。
果然,小华被他这么一咋呼,还真就醒了,不过她睁开眼先看到的可不是那口翻滚着开水的铁锅,而是躲在病死猪里的关宁还有那个穿着灰夹克的家伙。
“是你!”小华尖叫一声,“爸,就是他杀了钢叔!”
关宁和小华爹闻言一愣,怪不得钢叔他们六个人顷刻间被杀得片甲不留,敢情是遇上杀猪的了。
只是,这家伙既然这么猛,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呢?
但是小华喊完就发现了前面冒着白烟的开水锅,顿时吓得脸都绿了,还有不到五米,她和老爹就要变成白条猪了!
“救命啊!”小华疯了一样挣扎起来,连腿上的铁钩子都顾不上了,鲜血哗啦啦地顺着腿淌下来,染成了血人。
关宁心里一沉,这样下去自己和小华父女全都得完蛋!
但他心里又有些不解,对方的计划是把自己和老吴迷晕送到这里,要是想弄死自己的话,在高速公路不是更合适么?
这样千里奔袭的,怎么看都没必要啊!
这样想着,灰夹克已经扑到了近前,关宁躲在死猪堆里,恶臭熏得几乎喘不上气儿,再加上脚上的伤口汩汩冒血,之前被毒气熏的那股无力感在双重刺激下竟然潮水般消退。
他丢下手里被砍得破破烂烂的猪腿,扣住一头猪的獠牙,猛地往前一挥,整条死猪竟然被凌空抡起,轰的一声甩向空中。
与此同时,灰夹克手里的尖刀也刺进关宁的身体。
噗……
嘭……
两声闷响,一声痛哼!
车间重归黑暗。
重达几百斤的死猪被关宁甩出十几米,正好砸在消化不良的老旧发电机上,后者哀鸣一声彻底歇菜,电源中断,吊在半空的小华父女两个在距离开水锅不到1米的位置缓缓停下!
而关宁却感觉左肩一阵剧痛,尖刀没柄而入,整条手臂没了知觉。
灰夹克没想到关宁这么狠,生死关头竟然不闪不避,拼了命也要救下那对父女。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灰夹克的声音冷漠而又生硬,听上去像生了锈似的。
关宁咧嘴一笑:“我蒙的。”
事实证明,他蒙对了!
黑暗中,关宁连肩膀上的伤都不顾,猛地向后倒去,灰夹克脚下被死猪羁绊,动作稍缓一线,关宁就地一滚,混在一堆死猪当中,再想找就没那么容易了。
偌大的车间里漆黑一片,除了开水锅里滋滋冒着的热气,再也听不到声音。
“老白,先把这俩人处理了!”看门老汉怒吼一声,手里的剔骨刀朝着印象里的位置接连捅出。
“啊!”黑暗里传来惨叫,听声音小华爹伤得不轻。
紧跟着,锁链响动,小华尖叫一声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一样,被人抱着跑向一边。
“爸!”
小华知道,自己被关宁救了,但自己老爹还在上面吊着。
“不想死就闭嘴!”关宁气喘吁吁道,他失血过多,左臂被废,这种情况下能跑就已经是奇迹了,根本没可能再救小华爹。
还没走出多远,一抹寒光在眼前突然放大,关宁猛地哈腰,堪堪躲过尖刀。
“想走?你做梦呢吧!”灰夹克嘿嘿冷笑着贴了上来,手里的刀快若流星,几十年的杀猪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刀刀冲着关宁要害,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关宁脚伤极重,勉强躲了几刀,后面的动作越来越慢,刀尖连连在皮肉划过,鲜血崩流,模样凄惨之极。
不远处接连传来刀声入肉的闷响,小华爹的叫声渐渐低落下去。
眼泪混着血水,沿着小华脸颊滚滚流淌,她知道,从今以后,这个世上除了哥哥外,再没有亲人。
“你麻痹的,不是能折腾么?我让你再不服!”老汉的狞笑不断地响起,剔骨刀还在噗噗地捅进小华爹的尸体之上。
屠宰场里血腥气浓得犹如实质一样,每吸一口气都如同喝了劣质白酒一样令人作呕。
关宁还在苦苦支撑,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知道死神已经在身边徘徊,也许下一秒钟自己就将成为它的俘虏。
谁也没有留意,一个高瘦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从院子里飘了进来。
这身影瘦得形容枯槁,在幽暗的月光下只有一条细细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即使来到了狂喊的看门老汉身侧也没有被发觉。
直到,那嚣张的叫声戛然而止,老汉才猛地惊觉过来,发出不可思议的尖叫:“你……”
可惜,这是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字。
灰夹克意识到不对,第一时间向后退去,他和关宁经过适应已经能在黑暗中辨别朦胧的影子。
“你是谁?”
回答灰夹克的是一把飞掷而出的剔骨刀。
当啷啷……
灰夹克手里的尖刀砸在剔骨刀背,耀出一串火星。
关宁搂着小华借机躲向一旁,他实在想不出来,这时候还有什么人物能蹦出来救自己。
高瘦的身影如同幽灵,缓缓朝灰夹克飘来,沙哑的声音听得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你就是这次考核的测试人?”
“什么?”灰夹克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人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
关宁也有些发愣:“考核测试人?这是什么鬼东西?”
自己好像从来没听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