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我到化州七日，却并不曾探得‘毒娘子’的踪影，她这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彭沛皱起眉头，说道，“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个杜若，好像在化州收了个徒弟。”
“找到她的这个徒弟了吗？”孟衍君问道。
“重山已经去找了。”
“嗯，”孟衍君点点头，而后又问道，“这些天，你在哪里落脚？”
彭沛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就在城里的那家悦来客栈，在倚红阁附近。”
“哦，”孟衍君没注意听，只听到个悦来客栈，于是点点头，等到回过味来，轻笑一声，“好你个彭沛，出去拜师三年，别的还没见长进，倒学会调侃我了？”
彭沛“嘿嘿”一笑，“今天我可都看见了，公子艳福不浅啊，当时本来想去找公子的，但是转念一想，我不能坏了公子的事啊。”
孟衍君拿扇骨虚虚敲了他一下，笑道，“你可闭嘴吧。”
秦安不知道和太守说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太守姓陈，名守约，是个矮胖矮胖的八字胡中年人，他已经知道了孟衍君的身份，也知道他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陈守约一脸严肃的对孟衍君说道：“秦大人和孟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既然是代吾王巡视民生，不真正走到百姓之中，有哪里能看得清呢？”孟衍君微微一笑，“在下是想，去集市上瞧瞧。”
秦安没有说话，但是看样子没有反对。
陈太守笑了笑，说道：“孟公子说得有道理，那下官派人领着几位上街去巡视一下。”
“有劳了。”秦安微微颔首。
说完，陈太守叫来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吩咐道：“李长史，就有劳你带着各位大人去四处转转了。”
那姓李的长史恭声应了，然后向秦安和孟衍君行了个礼，“下官李长德，是化州长史。”
“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退了。”陈太守见已经安排好了相关事宜，松了一口气，“晚上拙荆在府里备好了接风宴，还望两位大人不要嫌弃。”
“陈大人不必铺张，一切从简即可。”秦安皱了皱眉。
陈太守心里一惊，挤出一个笑，“秦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些化州的风味特产罢了，让几位大人尝尝鲜，不是什么奢靡之物。”
秦安这才点点头。
***
一行人先是去了怦彭沛他们落脚的客栈，重山、重水两人并不在客栈，大概是出去打探消息了。
彭沛给他们俩留了个纸条，叶黎瞧着他纸上写的就像是鬼画符一样，就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这写的什么啊？”
彭沛笑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之间的暗语，意思是我和公子会和了，让他俩看到这张纸就来找我们。”他说得简略，看样子不想透露过多。
叶黎看出来了，也没再问，只是眼神沉了几分。
离开客栈路过柜台的时候却瞧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像是在争执着什么。
孟衍君一挑眉，他刚说要看看民生就让他瞧见这个场面了，倒也是凑巧。
“过去看看？”秦安问道。
孟衍君点点头，于是他们找了个隐蔽却恰好能看清的角落坐着，默不作声地看看发生了什么。
产生争执的是客栈的店小二和一个白发老翁。
“老伯啊，我真没有诓您，您这钱啊，真的是假的，”那店小二语气有些无奈，“不信您掂量掂量这分量。”说着他把手里的几个铜板向空中抛了抛。
“可……可是，这是我今天早上卖了一上午的油赚来的，那买油的是个读书人，不像是会给假钱的啊……”那老翁嗫嚅道。
店小二乐了：“那我看着就像是会诓您的吗？”
“这，这读书人最注重礼义廉耻了，你……这都说无奸不商……”老翁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再说了，你怎么就能断定这假钱是我的？”后一句话倒说得理直气壮。
周围人都乐了，店小二翻了个白眼，用手比划道：“您看啊，虽然说这大中午的吃饭的人多，但刚刚那个点结账的只有您一个人。”
“而且您自己说了您是卖油的，这铜钱摸着就有一层油，不是你的是谁的？”
说着店小二把铜钱递给身边的一个人，“这位客官您看看，这铜钱是不是浮着一层油？”
那白衣公子接过钱，用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一下，然后说道：“是有一层油。”
“您看看，这位公子总不可能和我一起诓您吧，”那小二有些无奈，“老伯啊，看您这样子也是被人骗了，不是故意用假币的，您看这样行吧，您把这假铜币拿真的换回去，然后再去找那个给您假钱的读书人怎么样？”
“有油就是我的吗？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蹭上去的？”老翁还在嘴硬，“这客栈汤汤水水，说不定是你上菜的时候洒了糊了一手的油，然后又弄到铜钱上。”
“大家伙说是不是啊？”老翁问围观的众人。
“是啊。”
“说得也有些道理。”
“这客堂人来人往的，谁知道这油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
周围人也是议论不休，老翁见有人同意他，不由得挺直了腰。
店小二很是无奈，“我手脚是再平稳不过了，这假币上的油明明就是你的。”
“说是我的就是我的？那我还说是你看我老汉好欺负，赖上我呢！”
“你！”
两人又是一番争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好了好了，两位先别吵了，”刚刚那个替店小二辨别油渍的白衣公子开口道，“两位再怎么吵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听我一言。”
“你有办法辨别这油渍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店小二和老翁折腾了半天，有些烦躁，语气不耐。
那白衣公子也不生气，笑得像是夏日明朗的晴空，“区区不才，确实有一个法子能辨别这油到底是怎么沾上去的。”
店小二见他胸有成竹，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能够分辨，将信将疑地问道：“什么办法？”
白衣公子伸出手，说道：“你把这几枚铜币给我。”
店小二迟疑地递给他，白衣公子接过铜板，慢悠悠说道：“我且问你，你们客栈用的是什么油？”
“现在是冬天，当然用的是羊油啊。”店小二回道。
在陈国，百姓食用所用的油大致为牛油、狗油、猪油、羊油，其中春季用牛油，夏季用狗油，秋季用猪油，冬季用羊油。
白衣公子点点头，又问那老翁：“那老伯卖的是什么油？”
“点灯照明的麻油。”老翁回道。
老翁说完，白衣公子说道：“大家都知道，羊油性膻，而麻油闻起来则是一股芝麻的香味。”说着他将鼻子凑到那几枚铜币前，嗅了嗅，继续说，“这几枚铜币，闻起来的确是芝麻的味道。”
说着他还递给周围的人闻了闻。
“的确是麻油的味道。”
“为了确保公正，还有一个法子。”白衣公子拿回铜币，吩咐那小二道，“去取一桶清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