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会计其人
hewei2018-09-15 01:093,004

  这是新会计到局里来听到的第一句体已的话,受够了几天精神虐待的他产生了强烈的知音感,他激动地抓住孟于非的手:“看来只有你我是哥们,以后,得全靠你多多支持噢。”

  周天成很清楚现在他的靠山只有施怀德一人,因此他也急于寻找更多的支撑点,孟于非自然成了他着力结识的对象。第三天,他甚至专门从发电站里弄来了十来斤小鱼,送给孟于非以示友好,孟于非乐不可支地收下了。局里为了周天成的工作方便,特意在局里给他安排了一间临时寝室,他的寝室就在第二楼右角。有事无事,他就上楼来,到孟于非的寝室里坐坐,拉家常。

  也许乡企局会计这个职务只适合身体有恙的人担任,前任会计有久治不愈的肺心病,而新任的会计一直就腿瘸,走路一拐一拐的,由于这个原因,他常时穿着十分讲究,这样可以把别人对他的腿瘸的不良印象降到最低。因为带残,所以他对病生药都有相当研究,正所谓久病成医。他殷勤地向孟于非表示:“如果你偶染小恙,可以直接找我得了。医院里那些医生们的心如蛇蝎,用官场上的补锅法来对付病人,骇人!”他还真希望主人公害一次病,以让他有更多的效劳机会,因为他已在不动声色地用“望和闻”的方式来关注着主人公的些许变化。可是主人公始终没有害病的迹象,许久他才遗憾地收起自己的好意。

  孟于非成了周天成唯一可谈话的人,这也是在新环境中他除了施怀德之外还要一个知己缓解孤独感的心理需求所致。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到孟于非的寝室来闲聊,一会儿,他向他聊到前任会计:“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施局非要撤他不可了。他是原高局的死党心腹,心里只有高,没有施局,死脑筋啊!高局在位时的帐目,现在全部已在我的手里。我找机会翻翻,有的简直不堪入目啊,我看着就生气啊。我敢断言,某些东西,施局也不清楚!”孟于非想具体打听,忽然周天成发现自己过于话多了,刹住嘴没再说,而是急急地转移了话题:“我最近写了首诗,你帮我瞧瞧,如何?”

  孟于非惊讶:“啊!你原来还是诗人?真是深藏不露啊,我太孤陋寡闻了。”

  确实,他对周天成了解不多。人往往会因形体上的某些缺陷而出其不意地发展出一项超出常人的技能。周天成因为腿瘸,所以平时基于爱好不声不响地把古典诗词钻研得很有深度,这鲜有人知晓,在这落后的地方,这大概算才华了。他说,他在十多年前年,一次到武汉夏天游黄鹤楼的时候,雷电交加,下起了大雨,于是他即景写了首七律,名《黄鹤楼.雷雨》。全诗如下:

  万里楚风扫浮云,掩卷抚槛独开襟;风摇乱树蝉瑟瑟,云暗危楼雀纷纷;

  拍地两声山河震,倾天一泻日月新,透窗爽气莫相负,岸帻举樽且长吟。

  确实,这诗是他多年前的偶作,而且是他自认为这是自己从诗多年最有格调的一首。他也曾示过很多人。当时诗成后,他甚至忽然发现此诗深刻,且暗示了显达之兆,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正如与诗词曲赋有染的人都想象力丰富而特自恋一样,周天成也深患此疾,自此诗成后,隔三差五就在设想自己因为这首不同凡响的诗在某天名声大震,于是又想到整个诗坛轰动了,唯自己马首是瞻,于是有多少美女子对自己爱之不及,欲求与自己结缘;又想到甚而至于某天自己驾鹤西行了,于是又有不少人为自己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唏嘘叹息,被誉为人类灵魂的重大损失……他偷偷地把自己平常所写的诗都记录在一个小本上,大概是想使之日后藏之名山,俟后圣君子。但是,他又和一向体质健全的自恋者有所不同,身体的残疾和地位的低微时时都又把他的幻想拉回现实中来,迫使他很低调,很实际。幻想只是他的一种精神习惯和诗词之外的一种自得其乐的精神享受,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现实的残酷给他带来的失落。

  客人把自己的大作工整地写出来奉给主人公,孟于非虽然与诗词并无深交,但也被他的诗震动了,他瞧瞧诗,又瞧瞧作者,怀疑他是不是抄袭了别人的。最后,不由得由衷赞叹:“你真得让人刮目相看。这诗,简直一气呵成,有吞吐乾坤之势,恐怕已暗示了你以后成就不小,用通俗的话说,就是飞黄腾达吧!”

  “哈哈哈……暗示我要飞黄腾达?能飞到哪儿呢?若非得如此解读,好可以解释为,它确实提前征兆了我从发电站工作员提升到局里搞财务这个事吧!这就是我等鼠辈的飞黄腾达吧。”

  主人公也哑然失笑。客人坦言,施总是他今生碰到的,比较具有开明意识的任人唯贤的领导,虽然他和他有一定的亲戚关系,但这关系比较疏远。因为多年来,自己和他家从未走动。主人公发现这位接任会计的人确有股诗人的天真,简直没有一个四十多岁人应有的城府,来到局里好多天了,还处于兴奋快感中,也许他对自己过于信任?对方一点没觉察主人对新任局长没有什么好感,却总在女人式的絮絮叨叨地表示决不能象前任会计一样,胡乱做帐,一定要守好财务大门,不负施局的重托,一个劲地表示要忠于职守,又旁敲侧击向孟于非打听施怀德喜好什么。人人公听着,对他这种感恩戴德过度的表现很快就产生了鄙视心理。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周天成,一个盛行人治的官体,往往是造就奴才的天然机器,腰板挺直的人也会被逼成佝偻。升迁提拔任命都被赋予了施恩色彩,而以知恩图报为君子修养的传统里,受恩人的任何奴才表现就顺理成章了。

  楼上就有施怀德的临时寝室,不过一般他极少在其中呆,因为他家就在镇上,由于楼层的隔音效果不好,上楼略有响动,就会影响下楼的人,当然这也有个好处,就是强盗一般不敢光顾;或者说一般强盗不敢光顾,偶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客人都身不由已地侧耳倾听,或者迫不及待地打断主人公的话问:这是不是施局来了?孟于非以为他有重要的事,问他,结果他没有,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一次主人公尚能理解,二次三次后,就对他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行径感到更加打心眼的恶心。但是,主人公不善于拒绝别人,他厌腻周天成,可当他再次主动来访并长坐时,他仍然只有开门相揖,而且很客气地给他倒上茶,受尽煎熬地等他走后,再从心里把他挖苦一阵,然后才能入睡。一次,客人又来找主人公闲聊,客人为了展示自己的见多识广,很起劲地介绍县里某某人和某某人是亲家,某某人又是某某人的姐夫,某人是某人的姑舅……此时,一阵缓慢的上楼的脚步声,客人立即中止了讲述,竖耳凝神,半晌果断地说:“这不是施局!”。主人公对客越来越直白的奴性心态折磨得苦不堪言。一天他冒着得罪客人的巨大风险问:“你越奉之若先祖,他越视你如草芥。我建议你还是自己重视自己得了,如此无得无失。”

  客人尴尬半晌,脸色发红,但他终究没有生气或愤而离去,末了说:“……施局是好人,他如此看重我,尊敬我,我怎么能在他面前摆谱呢?”

  主人公惊异,施总除了任他管财务而外,还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尊敬过他,令他着实纳闷,而且他直觉施怀德待他总的来说不会脱离刻薄二字,不过他收起了讥讽。新会计现在对施至少是赤胆忠心的,言听计从的。这段时间来,在施怀德的指示下,他一声不响地把高升市里的高局几年来的账目拿出来,认真地翻看,查到一大批单位职工根本不可能知晓的已几乎沉入死海的隐蔽帐目和漏洞,比如当初接管发电站时,曾有一笔一万六千元的应收电费不见应收帐,而此款在单位多方追缴下,后已收到,此时大海捞针把帐翻个底朝天,也不见其踪影,这笔帐目明显被黑了。是高正民一人所为还是二人合伙?还是原来的会计瞒天过海弄到自己的腰包?另外尚有苗木场三个月前的苗木报帐,也大有疑问,市价三元每株的涫溪柚苗帐面单价竟为九元,两千株苗木误差达近一万多元,而单据经办签字均是高一人所为,迄今为止单位职工尚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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