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大量的不能轻易曝晒的单据,如苗木场绿化款划到手后,返还市县垂直部门的好处费竟达总款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其中一张单据就把县里的和市局主要领导都囊括在了其中。背书注明涉及六位领导,金额四万,而这张票据也只有高局一人签字,无经办人,完全不符合财务要求,这中间又有多少耐人寻味的东西?周天成象一个无竟中进入山洞的阿拉丁,不过他只是气愤,因为到现在为止他的月工资只有五百零五元。他不止一次感到眼前发黑,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后面他不经意间翻到的一笔他尚有印象的帐目局里接管发电站时曾拨款对发电站厂房几处破损的地方进行维修,当时维修费包工包料仅一万三千九百元,而帐上的这笔数目竟然达到了四万七千九百元,两年前的四万九千元是什么概念?若节约从事足以维修整个发电站拦河堤坝一次。他差点被吓晕过去,幸好阎王爷还没打算收留他。他怀疑此款或许包含了其它开支,但一无辅助文字说明,他再无法沉默,将查出的几宗大数列表誊清,准备找个机会在单位公布,彻底撕开已高升的高正民的画皮。他将想法告诉施怀德,施怀德自然比他理智多了:“我信任你,只是希望你能一心一意办事,可不是为了惹乱子。”
新会计很不理解:“这正是一次把干尽坏事的得意忘形的高正民彻底打入地狱的机会,何为添乱?我啊,对腐败恨之入骨。”
“你想啊,我刚接任,最大的要求是稳定平和。如果尚未坐稳就在内部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上面领导会怎样看我?如果你所查的这些东西,涉及不止高正民一人,而延伸到乡企局外,更上层,届时又该如何收场,天知道!”施怀德说。他一番以大局为重的话说服了新来的,未见过世面的周天成,他打算把手中的记录撕毁,施怀德止住了他:“也没有必要毁掉自己的劳动成果,给我吧。以后,你应该好好辅助我,咱们廉洁自守,共同开创一个新的局面。”最后反复叮嘱周天成:“因为咱信任你,所以让你翻这些,你不要意气用事,反而让我下不了台啊!”
周天成忙表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怎么做呢,就打上所罗门的封条,让它不再面世就行了。只是啊,我现在算看清了高正民五脏六腑,见到他这种披着羊皮的狼还在继续高升,心里就象插了把刀啊。”
接下来,我们说说高正民升到市乡镇企业办公室后的情况。
市乡企办,据说原来准备设成局的,后来因为省上出台文件制止了这种增加机构的跟风行为(当然已设的也没追究)。由于市里没跟上风,只得降局为室了,级别降了,人员也压缩了。虽说它是指导管理乡镇企业,但这个办公室官员们也同样在抓住时机办企业,把手中权利用够用足。他们通过合资独资入股等方式在全市最可能赚到钱的地方和领域插手,办了十来个企业,其规模和层次与青竺乡企局相比,青竺的只能算小儿科了。可他们大都不懂管理,所办的企业的相对效益甚至还不如青竺,管理人员质和量都不能满足需求,虽然换了不少,企业们的效益仍没太大起色。所以反复思量后,把双溪的高正民以借调的名义提拔上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我也许不是一匹好的千里马,但是决不会负伯乐之恩。”高正民说,“双溪的几个企业,我一手培植到今天,蒸蒸日上,我敢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我,就没有青竺乡企局的今天。他们……他们只有月月喝财政掉下的几滴奶。”
没两天,他又在与官员们的吃饭谈话闲聊中,不失时机地把他那背过多遍的‘恩格斯说过:在不远的将来,两性间的关系当成为仅仅和当事人有关而社会无需干涉的私事,这一点所以能够实现……’这些话如同咒语一样,果然很快把几位大员慑住,有的甚至暗暗自愧弗如,死心踏地地认为高正民确实被埋没了,而提拔他,确实是独具慧眼。他们带着当伯乐的快感,首先给了高正民副主任的待遇,然后打算把他们几人联办的手下最有效益的一个企业清江竹器公司交给他,希望他能将小鸡变凤凰。
清江竹器公司现在有两百余名职工,原来主要从事竹工艺品制作和一般百姓常用竹产品。说起它的来历,还得稍费周折。原在市南郊不远处的四家小规模的竹器厂,各自找一班艺人搞竹雕工艺品和竹制品;因为行业特殊,无人加以管理,四个小企业老在争抢市场的时候互相倾扎,挤兑,无一家生存得风光。后来市乡镇企业管理办主任自己出资,设法收购了其中的一家,再让几个同事入股,后来花些手段,把另外三家的技术人员也挖了过来于是余下的几家全落败了,现在就此一家独大,效益也上去了,如今它年产值五百来万,利润约四十万。办公室主任如同捧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做出拿出又欲缩回状,颇带几分不放心地说:“这是咱们的家底,命根子,你能把它管好吗?”
“我高某能不能把它管好,这句话你们该问自己,而不该问我!”
“为何如是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有道理它的效益,比如明年,能在你的操盘下达到多少?”
“你要问我能把它的效益做到多大,那得看你给我的权力有多大!”高正民有力的回答彻底征服了他的伯乐,因为这给一千八百年前诸葛亮出山后向刘备伸手要权时的回答如出一辙。主任击掌加以赞赏:“没有刘皇叔捧出帅印,就不会有博望坡初出茅庐第一功。好,一切就交给你,全由你裁夺。我们呢,就只待最后数钱,千万别让我们数得腰酸背疼就得了,否则我会找你麻烦的,哈哈哈……”
随着伯乐们全体一致的笑声,借用来的高正民走马上任当上了清江竹器厂的老总,产供销人事均由他负责了。
然而,新任的总裁其实从来没真正管理过企业,所以并不懂真正的企业管理。他在行政事业单位那一套哄上瞒下投机取巧的工作方法让他过得如鱼得水,成绩菲然,如此获得的生存自信使他把一切都想象得万事大吉,只需凭经验,跟着感觉走就行。在上任的第一天,他又在会上把头天晚上准备的熟记的一段革命导师的关于办企业的原文背出来,把清江竹器厂的中层干部们惊了一身冷汗,他很快找到了感觉,因为在他的头脑里,只要气质拿够了,镇得住人,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企业管理是全新的概念,产量产值效益全凭数字说话,而这些与背诵百年前的文字无关,他的不幸就在于过分地跟着感觉走。加之来自偏远山区,对都市的复杂还没认识到位。开始几个月,由于历史惯性的影响,效益还说得过去,在上任的第五个月就出了件让人无法容忍的失误。一位台湾来的竹工艺品收购商来到昭平,专门收购竹罗汉竹观音竹寿星竹凤凰等内含富贵吉祥意味的竹工艺品,并慕名来到清江竹器厂,考察之后,要与厂里签订长期销售合同,负责将产品销售往台湾东南亚,推向国际。对方自称是台湾信达竹工艺专销公司,从事竹工艺销售三十余年,在上海设有办事处。这对新上任的高总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祥瑞,最巧的是这位台商也姓高,二人在“一笔写不邮两个高字”的共识下,很快达成合作意向。几杯酒后,台商首先听他讲述他辉煌历史,同时惊服于高总的哲学素养和他卓越的领导才能,差点没有请他到台湾帮助管理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