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育已久此刻刚发芽的爱就开始往死亡的路上滑去,可这个死亡过程是相当漫长的,甚至就是假死,但如此三五天后,一月后,他已认定它死了,心里逐渐释然。也许正因为缘分的原因,主人公与冯卓这一次见面后,就长时间的音讯两隔,幻想的爱情还没出土被怀疑给扼杀了。
在主人公将自己的这个不可能有结果的爱处死的时候,局里又发生了一件惊人的事情,原来施怀德只换了会计,没有换出纳员。而出纳员王玉晴是原局长高正民当初一手提拔的,大概因为这个原因,王玉晴一直对高正民心存感念。高正民在最后一次与施怀德明刀明枪较劲惨败后,改变了正面强攻的策略,开始通过曲折手段搜集不利于施怀德的证据,他希望王玉睛暗中留心施怀德在财务上的蛛丝马迹。为了当初提拔之恩,王玉晴居然拿出了罕见的侠气,虽不说是舍命相报,但可以说是舍前途相报,她果然暗暗地将施报销过程中经过她的手的可能有问题的几笔帐目记录在纸,并给了高正民。受挟受困的高正民如获至宝,把它当成可以和施怀德相制衡的杀手锏,再用不着忍气吞声。一次他又找机会同施怀德抬杠,施故伎重演,又拿出那曾给高正民带来沉重打击的单据,以为几片老纸绝对相当于端公手上的收鬼令符。高正民冷笑一声,也拿出一张来在施的面前扬扬,施怀德满腹狐疑地接过来看,顿时气焰矮下一半,虽然纸上记录的都是些渣渣帐,涉及数目不大,可绝对有问题无法向任何人解释的。他又急又震惊,很快就认定是王玉晴泄露的,他眼睛狠狠地盯了王玉晴一眼,王玉晴原来只是搜集来提供给高正民,以为他要暗中密告时用,没想到高正民如此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地行事,她想辩解也无能为力。第五天,施直截了当地宣布,王玉晴不再担任出纳一职,以后负责统计,这位冒失的出纳员自知理亏,红着脸没替自己说一句话。
局里如此重要的位置被空了出来,该由谁接任?立即成了大家猜想的问题,施捻着指头把局里的人算了一个遍,甚至想到了苗木场的钱总和孙总,但怀疑他们都和高正民在很深的渊源,因为以前他们都受高的重视,决不可再次把自己的脑袋让别人拴着。会计周天成见他想得心力交瘁,于是向他推荐:“我认为,孟于非比较适合这一职务,首先他是后来的,与高正民无甚瓜葛,在局里关系比较单纯,加之他还是财务专业的,你用他呢,就有恩于他,他就不会象王玉晴那样了。”
周天成是为了感谢当孟于非对他的礼遇。这一年来,他已发现局里的人都很阴诈,而只有孟还算是诚心待人的,尤其迄今为止,局里只有孟于非和他能谈拢话。他的推荐得到了施怀德的重视,于是施在一次会上定了:“孟于非同志年青有为,文化层次高,又主动挑重担,去偏远的发电站,这样的同志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但他老在发电站是不适合的,出纳一职由他接吧,同是也任财务股副股长,发电站的事另外安排人。”
周天成第一个向孟于非报告消息,当然他的报告带有点讨赏的味道,不过他的讨赏也只希望听到孟于非一两句表示谢意的话,还孟于非的人情而已。孟于非向来以为出纳员这些事是女子们的职业,他远没有别人的饥渴向往,一块肥肉掉到他嘴里就给一条鱼掉到山羊面前差不多。但管发电站依然是没事具体可做,于是他抱着找事打发日子的理念接手了。
他终于结束了挂在墙上做装饰品的日子。
由于局里的事很简单,平常时候和别的单位又少有帐务来往,周天成抽到局里任会计后,仍然空闲时候多,真正做帐的时候少,一般每月帐目,他只花上三五天就可以处理完毕,打发余下的时间时时都是他心焦的问题。孟于非接任出纳员后,就不是“外人”了,他在百无聊奈时,又往孟于非的寝室造访,和他谈起一些层次较深的财务隐私。他告诉孟于非,现在财务帐止上还有三笔应付款,因事隔多年,都成了呆帐,一笔是当初向贵州一家公司购买绿化苗木的款项,当时约定对方将苗木先送来后,成活率达到百分之七十再付款,可因对方公司老总出事,公司倒闭后此款一直未付,金额为三万五千元;还有两年前的一笔欠缴多年的电力管理费,金额为四万二千元,因当局里一直以诉苦为手段拖下的,电力管理局也未强行催收,至此不了了之了,而局里一直严格按财务规范做帐,单列了这笔应付款;还有一笔原来向双溪一个预制厂借款四万元,曾商定是抵作十年管理费的,但管理科目中一直没体现这笔收入,因此现在这笔帐处理方法有两个,一是立即将其按管理费做入帐目中,二是退还对方,退还显然是傻子才会做的;若严格做在上帐中,即要动几年来的帐目,前任会计的事,自己何苦为之?因此周天成暂时没动,他向孟于非征求意见,比如这类呆帐的处理办法,孟于非不觉惊讶,半晌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把它们都归了位,给了名份,中华人民共和国会发给你一枚勋章啊?让它保持原状,难道有人会怀疑你会计不够资格?难道日本法西施会卷土重来,地球会逆向旋转?”
帐目中还有四五笔不能收回借款,金额共计约五万元,基本上是原来的县上领导们和工业局的已退休的领导们的,这些为人民操劳的人清一色忙得把自己的借款忘了,也没法。另外还有一笔三角债性质的借出款三万三千元。周天成想把这些呆坏帐直接对冲,避免这些已不可能和人民币再发生联系的帐目天长地久地保存下去,增加帐目的繁琐。孟于非听着心烦,附和他的主意了。
周天成和孟于非之间可以就财务上的事勾通,但施怀德对周天成和孟于非就各不相同,虽然施怀德让孟于非当了副股长和出纳员,但事后不久又有点后悔,因为有两次他亲眼见高正民在办公室里,孟于非都和他谈得很热烈,虽然所谈的是与工作不相关的两伊战争中东宗教问题,但足以看出二人的关系比较随和,或谓溶洽。他深深的担心,孟于非受高的拉拢,会成为王玉晴第二,因为高正民笼络人的本领是自己望其脊背高山仰止的。一个占据要位的人,对身边可能存在的威胁因素的敏感,是不在其位的人难以体会到的。他表情中散发出来的提防和恐惧不满神色幸而很快被孟于非觉察到了,主人公鄙视施怀德肺腑里涌动的这股暗流,根本不想用直白讨好的方式向他解释,但他又不想让自己被心胸狭窄的施怀德无端怀疑而酿成不快,打算用含蓄的方式掐灭还处于萌芽状态的危机,同时保证自己不分彼此与人为善的习惯得以保持下去。于是他有意无意地当着施的面用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同同事讨论最时髦的问题,让自己与他们的交谈至少在时间长度上都保持与高正民不相上下,甚至更多,以此稀释施怀德对自己的疑虑。一天,他甚至把最热门的台湾问题作为话题,与同事们争论之余,主动向施怀德谈起这是他进入局里以来第一次主动与施拉话题。而施一般也是不主动与下属职工们闲聊这些天远地远的事的,因为好多职工的文凭普遍比他高,这让他私下里老是不自在,加之妻子出走婚姻破产后的难堪,使他害怕与职工们交流遭讽。他明显地感到职工们对自己清一色的敬而远之的心态,久之也认命的了。其实他是渴望有职工主动和自己搭话的,可平常只有周天成对自己还算尊敬,一种报恩式的尊敬,他小心地享受着他尊敬带来的快感,不让它有一丝一毫的浪费和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