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把周天成做好的账全都分析了,自己抽出的两笔也利用给他“校正”的机会在其中作了移花接木的处理,基本无懈可击了,但他仍没提足勇气将款归入荷包,因为它几乎相当于自己年总工资的二倍!但没多久,发生的一件事把他的胆量给释放出来了。
这个月,他又去砖厂结账,结算完毕后他离开,刚转过一座小山,也就是完全挡住砖厂原时候,旁边忽然窜出一个人来,他定神一看,是砖厂的曾永祥,小伙子神秘兮兮地四下望了望,塞给他几份破烂不堪的,拼接过的纸悄声说:“孟哥,拿着吧,这可能是咱们砖厂的秘密。他吴周二人可能在乱搞,你们谁也不知道,我也从未向任何人揭发过,因为我不相信谁,我发现只有你还是一位正直的人……你拿去吧,这是他们每月毁掉的真实凭据,它肯定和你手上的不太一致……你,你一定替我保密啊。”
对方带着天真气息的信任神色让孟于非感动,他将几页纸攥在手中,望着他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一定拿回去认真核对。”
曾永祥象老鼠一样很快离去了,孟于非拿着这几页明显被撕碎后又被拼接在一起的纸看,原来几页都是发放工人工资的领取表,时间分别是前三个月的,上面都有工人们的签字盖章。
前三个月的工人工资领取表吴大法早已交到了自己手上并已载入账册,这几页重复的账目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有一种解释:此工资付款总额小于已入账的总额,其中的差额部分落入了个人的腰包。由于前几个月的账单金额他记不详悉,回到局里,他即取出已入账的工人工资单细看,原来其签字均系模仿伪造,倒数第二月的差额达八千一百元,倒数第三个月也相差五千四百元可以猜想,这三个月之外还有众多的问题,这恐怕也是砖厂这些人长期以来根本不主动找财务对帐的原因。他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挪在一边的九千六百元,至今未曾取走的九千六百元,就忍不住自我鄙视九千六百元,小事一桩,就如此提心吊胆几个月,简直没出息!他自信没能力改变这一局面,只能听之任之,而自己也只有逐流。他狠狠地揍了自己一拳,当天,他在气愤激发出来的勇敢支配下,将九千六百元从保险柜里取出来,去农行存入自己的账号里,终于了却了桩事情。
他又抽时间把发电站的近两个月的账大致进行总额核算,不认真则已,一认真又吓了一跳,原来发电站每月供出电量总额相加,即三个村老百姓总用电量一万八千度左右,按销售价每度四毛七算,应收款在九千左右,可发电站两名女职工每月交来的电费只有作千上下,差额近千,落到了什么地方,一想便知。看来红学在净化人的灵魂方面的作用是极为有限的,他不想去提取他们的原始收费单据来核账,一则震动大,二者自己并非会计。他将搜集到的疑点证据悄悄地挪到一边,作好记录,以防将来如稍有不慎被人拿住把柄时,作为自卫的武器。接着他开始构思如何应付曾永祥,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天真的年青人的热心不应该被冷落,应该让他继续为自己搜集更多的证据。还有,如果自己不能设法使其保持对自己的信任,那不仅吴大法周为府两个鬼危险,自己也危险。他反复思忖了许久,决定先将事情化小,暂时替吴周二人略作遮掩,减轻曾永祥的怀疑,同时也保护自己。于是借着这天局里开会之机,他悄悄将曾永祥拉到会场外,告诉他:“前次你交我拿回的东西,我认真核对后,果然发现了问题,其中第二页的数目比已入账上的数目少四百元,虽是小数目,但反映的问题不容忽视,现在暂时不宜公开,因为数目不太大,我想应当用一种微和的不露痕迹的方式解决问题。这事我来操作。你能理解我的用意吧!总之不宜动辄声张,你能以大局为重吗?同时,望你继续用你的方式监督,监督他们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行为。”
曾永祥有些疑惑地点点头表示相信,说自己就是以大局为重才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向他反映的。孟于非基本认定此人只是抱一种报复心态检举同事的,并且他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他打算立即设法进一步征得他的信任;万不得已,让他为自己所用到一定时候,干脆将他拖下水,让他自愿闭嘴了事。
他想在言语上轻轻敲打吴周二人,让他们有所收敛,不要如此嚣张,至少在贪冒的数目上能使自己心理上接受来不吃力些。他左想右想,发现始终不易掌握这个说话的“度”,因为担心一不留神,二人就很可能象蜗牛一样缩进去,以后什么证据也抓不到,或者干脆金盆洗手了。没多久,曾永祥又悄悄给他送来五页全新的,撕毁后拼接的纸单,其中三页是付民工工资的,另外两张是付货运司机运费的。一张金额五万七千元。主人公拿回局里,仔细核对,结果五张单据出入达一万多元,尤其两运费单据,已入账的和曾永祥交来的一对比,已入账的明显系伪造,虽是章证齐全。他默默地看了许久,将帐册上的单据提出复印后,与曾永祥的单据附在一起,拿回寝室保存,然后再对着这两个月结账的数目思索了老半天,两个月来的结账款十五万五千元,他决定将其中的一笔金额为八千三百元的票据直接提了,按惯例收拾,纳入自己的荷包中。
施怀德依然在每月报销的那些明显不合常理的虚列费用,孟于非鄙视他拙劣现眼的贪占手法,同时也能很爽快地结算给他。为进一步证实施怀德心中有鬼,这天,他依葫芦画瓢按施怀德的做法开列了一张出差消费单据,总金额为二千二百元。在没有人在的时候,放到施怀德的面前,让他给签字报销。施怀德有些吃惊,突然间脸一下变得赧红,极为难看。他头脑中大概翻腾着引狼入室恩将仇报之类的词,但是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孟于非不是周天成。他心理有所准备,只是没想来得这么早,许久没说一个字。忽然外面传来老职工黄年与程一强说话的声音,他立即拿起笔,唰唰唰地几下签了:同意报销。然后迅速塞给孟于非,接着起身出去了。孟于非心有灵犀地收好单据,拿一份报纸假装阅读,掩饰了几分钟,又和同事们敷衍了几句,回到财务室。
施怀德的签字进一步增强了他的平衡感,但他不费力地感到了施怀德对自己露骨的气恨,因为所签的“同意报销”四个字横冲直闯,显然是根本不想同意而同意的。他怀疑自己对施怀德出招过早,以后会遭致麻烦,不过事已至此,以后随机应变是了。
他决心扼制一下砖厂两个小鬼的胆子(他几乎敢断定副局长马仁贤也卷管入其中,因为他如此任用他的妻侄就值得怀疑),星期一吴大法来局里结账的时候,他关上门,对他编诓说:“据悉,下月,审计局将对我局的财政预算外收入进行审计,因此,这段时间你们的账目应当十分严谨,不能因工作忙而有所疏忽。为了应对本次审计过关,我想就近抽时间,把前几月的账目,提到工地上找民工核实,以免临时出意外,你是否先行带回,核实一下?”
吴大法忽地不安,手脚无措,呐呐半晌说:“那么,那么……我将单据带回,再核实后给你吧。”
“这样吧,你先将前三个月的单据复印件带回,核对后给我,两天时间,够吗?一定准确,多退少补,没啥的。据说有人向审计局反映你们什么的,本来审计局不爱管这类性质的账目,但既然有人反映了,那就难以幸免……我愿意坦诚地告诉你这些,是希望大家做事认真,可千万不能小事化大,要消于无形……”他欲言又止,不再说。
吴大法脸上已浸出了汗珠,连声说谢,他忙忙的接过孟于非给的单据复印件要离开,却慌不择路地朝里走,碰了壁,才弄清门的位置,急急的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