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陪着冯越在店里,冯越麻利地应付着客人,叽叽呱呱地向顾客介绍每件工艺品的做工质地价格优惠幅度,宛如久经商场的老手。主人公说:“小伙儿,真有一套了啊?”
冯越回首一笑,显然是认可他的赞许。店里除了冯越,那个小帮手也很熟练。冯越告诉孟于非,他舅舅因为腿受伤,三个月前已将店子承包给了他,由他负责经营,每年交四万元的利润即可。孟于非大惊:“原来你已是老板了啊?我为什么知道得太迟?”
冯越虽然在都市里混了这么久,依然未改其纯真,一举一动还是那样的质朴,带着强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染力。其实冯越舅舅已经将小伙计调理得不仅熟,而且比冯越老练,冯越不用在这里他也能胜任。冯越告诉孟于非,他昨天刚进货回来,今日明日都没什么事,可以陪着他随处逛,二人说着离开了店子。冯越说,他三个月前承包店子,承包当时,担心死了,总怕亏本,经营三个月来,除开房租,均摊每月的承包费及水电工商税费及人工工资,最多的是上月,赚到了一千九百元,可其余两个月只有一千元左右的盈余。他耿耿于怀地说房租太贵,每月一千五;而且租期将满,房东准备将门面出售,他的生意面临变数。孟于非听着,有点动心,忘了来的原由,忙问:“你的房东老板要出售铺面?它价位大约是多少?”
“啊呀,吓死人!她开价三十五万,一口价,分文不少。而且一切变更手续由买方办理,她不承担任何费用。你瞧,多么苛刻!”
确实苛刻。但孟于非动心了,他着实想让存放在身边的近三十多万款项能够没有太多风险地活起来,每月有一笔绝对可靠的,工资特点的收入,算是为放弃工作这个最大的人生跳跃找回一弥补性的保障,而购买铺面应该是首选项的。他抓住冯越的手,说:“烦你与房东勾通,若能有所优惠则优惠,无论多少;若不能,则帮我照数应下来,我购买,行吗?”
“你…有这么多积蓄啊?”冯越张大嘴巴望着他,大为不信。孟于非说:“勉强能应付吧。”
冯越立即表示照办,并让孟于非保证事成之后依旧租给他。孟于非表示没问题,他告诉冯越,自已已经辞职,没在青竺,而将极有可能永久在昭平了。冯越一听,似乎是意料中的事,孟于非早该如此,他没表现任何惊讶,乐不可支地补充:“那以后咱们可常在一块,你甚至可以搬来,和我同住。”
孟于非谢过他的美意,带着朋友参观了他的装修公司,冯越一看,差点笑弯了腰,完全以为他在用它作幌子行不法勾当。因为那“于飞”二字就是最明显的罪证。孟于非把开业以来的奇遇告诉他,他半信半疑,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笑,相信了,说道:“把你的好运分一半给我,就感激不尽了。”
“虽是盲人摸相,误打误撞,并有了初步的成绩,但我对这行当此时依旧没坚定的决心走下去,还在彷徨。”
二人老天说不完的闲话,越聊主人公心里越来越远离来时的痛苦,越来越轻松。冯越告诉朋友,他已经没再和女子们胡闹了,他说自己已以累了,暂时不打算交女朋友。孟于非这才告诉他,自己与冯若碧已分手一年多,冯越听着,没有说话,甚至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好象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欣慰神色。孟于非纳闷,两人的话题往爱情荆棘丛中越走越深,孟于非把和冯若碧分手时的情形也告诉了他,好一会,冯越才用一种类乎人道主义的口吻安慰一句:“分手就分手了呗!”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般地同时陷入了沉默,阴云又笼罩上主人公的心头,他们沿着江边走着,谁也找不到话说。至少过了两分钟,冯越才问:“该有新的对象了吧?”
孟于非听着他的提问,胸中顿时涌起一阵狂澜,许多的话想冲破舌头的约束倾泻出来,他拼命地咬紧了嘴巴,脸色胀红。冯越见他久没回答,侧过头,投来一道索要答案的眼光。他发现朋友的神色,不禁大为好笑,问:“怎么啦?还第一次见到你脸红呢。”
他忘了回答朋友的问,蕴蓄几天的念头却终于挤破缝隙喷了出来,他怯怯地问:“冯越……你姐……还好吗?”
他话刚出口,又后悔死了,如此唐突无中生有,干什么来着?只觉得血气上涌,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有听天由命了。
冯越收回眼光,反问一句:“你问她?干嘛?”
第一句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他只恨地无缝可入,不得已,硬着头皮继续第二句:“你姐该要结婚了吧?”
主人公忽又急切地想就此切入打听冯卓的详情。冯越听着,一句话也没说,从路旁折了一根细长的草茎,放在唇间咬着,盯着河的对岸,脸上浮上了一层浓雾。孟于非立即“知道”自己的话造次了,忙忙的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
冯越背着他,朝着江面,支吾着回答:“她,没什么的,挺好的……可能要结婚了。”
主人公不便再问,基本安心了。突然间,心里的热浪凉了,静了,横亘在他头脑中的所有羁绊和枷锁消失崩解得只剩一丝残垣,他跃过这点残垣,坦然地站到朋友的面前,冯越真诚的眼神给了他勇气,他瞧着他的逗人脸庞,双手搭在他肩上,强行把他按坐在石头上,然后坐在他旁边,右手搭着他,很镇定地笑了笑,说:“你姐太优秀了,冯越你知道吗?从第一次在你家见到你姐,我喜欢上了她呢!确切的说就是爱上了她。可是,你姐真美,我想追她的人很多,没有一点信心能让她对我哪怕多留意一眼。平日,能和你在一块,偶尔从你这里知道点儿她的消息,就很满足了。多么可笑……当时,为了摆脱对你姐的这可笑的暗恋给我带来的精神折磨,我才匆匆的结识了冯若碧;记得就在乡企局王玉晴为我串联冯若碧,而我也说服自己下决心和她结识的那天晚上,我痛苦地喝了酒,乱走,却不料在街上就刚巧碰到了你和你姐,回到宿舍里,我差点怀疑老天爷在这个关键时候让我和你们巧遇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多可笑,总之几乎想哭。你姐太……我始终没有勇气……后来,冯若碧她确实给我带来了一段时间的平静,最终分手了,我没法用心地去挽救和她的这一段无中生有的感情……前年,和你在昭平旅馆里,还记得吗?你和你姐电话里闹别扭,你姐要向我求证你在干啥,这是唯一的一次和你姐通电话。回去后,几天的睡不着,老想入非非的……现在,她说的话我还记得一字不落呢……如今想来,真是……荒……”孟于非说着,早已失去刚才的坦然,不知不觉掉下泪来,几乎哽咽,伪装的镇定已不知遗失在了何处。他忙扭过头去,用左手擦了擦眼角。控制住剧跳的心,刹住从嘴里倾泻而出的热流,头脑里一片乱,简直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殊不知,冯越听着忽然跳起来,猛地转身站到他面前,瞪着他,咬着嘴唇扬着眉异常激动,突然左手抓住他的胸口,右手照着他胸口就是重重的一拳,气狠狠地吐了一句:“你……你混帐一个!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孟于非吓得不知所措,忍着疼痛望着突然变脸的冯越,虽然一直害怕在这事上言语不当伤着他,可不相信最后给自己几年单恋送葬的诉说招致他不理解,如此一反常态的激烈否定,他羞愧难当。冯越还没有停止,继续气咻咻地对着楚大声质问:“最气恨的就是你这样的,你这样的,你……”他一时气极堵住了思维,找不到恰当的词用,连续重复了两遍,停顿了一下才找到:“最气恨你这样的没点男人气的人,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