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是李双三十九岁的生日,这位早年受尽苦难的老板发泄式地用金钱弥补从前,他将自己的生日宴订在了明泰大酒店,孟于非理所当然地参加,他惊叹李双把寿诞的规模搞得如此大,李双淡淡地摇摇头:“你啊,还不清楚,今天我的寿诞,虽然不少平时和我来往密切的企业机关的官员干部都送了礼,但是他们是不会来的,顶多让家人或下人应付了事,不信,届时你就可见分晓。”
“为什么?”
“很简单,我是收破烂起家,那些人骨子里就没把我当台面上的人看。所谓有富贵富贵,贵与富难以并蒂啊,有富而贵者,次有贫而贵者,次有富而贱者,再次有贫而贱者。我呢,依旧没脱离一个贱字,尽管我现在比他们有钱。送了礼,就算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
“我认为,你没必要理解得如此悲凉。果真如此,那么降低一个层次看待,他们与你的相交,基本可定义为以利相交,因此他们果真礼至身不至,和你们的关系性质和层次也该是匹配的。”
李双点点头,模疑两可地认可孟于非的说法。令孟于非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李双的妹妹和她的丈夫也没有来,而只派了他家的服务员来,家庭服务员带来的丰厚礼物的同时还来的理由是李双的妹妹在外学习,妹夫在参加重要的会议。孟于非在主人身旁听着就难以接受这个粗糙的说辞,他为李双感到不平,李双倒把他当知己般地在一旁向他小声解释:原因不在他妹,而在于他的妹夫,她妹曾因去年李双生日之事要丈夫陪她光临而和她丈夫吵了一次,他妹夫依然没来。他说他知道她妹妹的难处,只要妹妹幸福就行。主人公不由得对此人更加肃然起敬。
事实如李老板所言,与宴者除了李双的日常行业朋友伙计,其余即是官员们的夫人或子女或委派的私人秘书副手。当然,整个寿诞场面还是相当热闹的,大家在觥筹交措中尽欢尽乐,与孟于非同桌的几位中有纸机厂一位副总的夫人,还有轧钢厂负责材料采购的副科长,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儿子,区农机厂的副厂长及夫人,还有几位不明来历的年青的明显未婚女孩。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儿子被大家称为王公子,三十来岁,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或许暗示他学问冠于全桌,李双礼仪性地来到面前向大家敬过致谢酒后没一会,忽然,纸机厂副总经理的夫人神秘兮兮笑着地压低声音向王公子询问:“小王,听说最近市政府有人出事了?”
“什么事?不要乱说,什么事也没有。”
“不会吧?哪个被查,就不说了,可这家的公子遭到场桃花劫,该不会是假的吧?”
“这……不清楚。”王公子笑着说。其状似想卖关子,先勾起众人的刺探欲。其余两位大约略为知情的同桌也附和着向王公子打听详细情节,一无所知的主人公最初心不在焉地听着几人的细聊问答,可不一会就听出了端倪。他听得竖起了耳朵,极度震惊,因为他们所谈的事件居然牵涉到一个人,一个让他多年来魂牵梦萦的人冯越的姐姐冯卓。
从几人星星点点半遮半掩的讲述中,主人公很快得知一个大概。
传言象抓不住的云一样笼罩在昭平上层的周围,几个人说着说着,都又似有顾忌地谨慎地将话题绕开去了,似担心隔席有耳。主人公来不及细听冯卓的这个不幸遭遇,头脑就嗡地响了起来,心如乱箭穿过,一阵恍惚,恍惚中,竟然幻觉以为冯卓也受了伤,几乎耳失聪眼失明地呆坐当场。没想到两年来,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她却搅往上了如此一场波澜中。王翔西其人,他几年前就认识,那时王翔西还在双溪镇挂职任副镇长。他心里发着抖,急切地不顾一切的只想知道冯卓现在怎么了,可全桌的陌生人让他开不了口自己能在她的爱慕者中排到第几?天知道!况且有人能为她割腕,现在自己凭什么去打听她,挂记她?他再次强行用这个理由把涌起的情愫苦涩地深埋了。
然而,主人公对冯卓的担心和暗藏已久的单恋此次没有被简单虚拟的原因压服,很快的不可遏制地生长出来。晚上,他趴在床头的柜上,心中闪动着一阵阵说不清的前所未有的凄楚,几乎要流泪,一夜没法睡好。总的来说,冯卓已有归宿了,自己这场空前的精神浩劫般的单恋该早彻底结束了,他只想找个人把几年的郁结一吐为快,找个地方大哭一场,然后丢开。
第二天,他还是无法约束住乱跳紊动的心,只有一个强烈的渴望,能打听知道冯卓现在怎么了,就谢天谢地了,仅此而已!如果能有幸得知她这两年来的一切,他宁愿跪在这里,向所有的人致谢。现在,能了解冯卓的唯一渠道就是冯越,一股无形的力量催促着他要尽快的见到昔日的好朋友,不能再回避他。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冯越打听冯卓,然后把她从心里彻底丢开。
次日一早,他将刚接到的一笔中装的业务交给张晓泉后,就急不可等地去找冯越。
冯越依然在他舅父的店里,二年没见,他眉宇间添了不少成熟气质,昔日的懵懂正在褪去。他一见到孟于非,又惊又喜,忙忙的把他让到店里,坐下,埋怨他为什么把手机号换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打电话?虽然很久没见,但是他总感到孟于非就在昭平,他说他昨晚还梦见孟于非呢!接着又问孟于非和冯若碧是否已经结婚?他一口气问了许多的问题,孟于非不知该回答哪一个好,一见到清澈活泼的朋友,他立即又不知该怎么说起,来时急切的念头被活活卡住。他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刚才涌起的情绪渐渐被转移了,渐渐坦然了。他对冯越说:“你忙吧,我等着你,呆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