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部按旧法炮制,复印后私下保存,然后他按标记将所有的原始凭据复位,再将锈锁捏上,用手一捏,锁又自动合上,形如从未失职过的保安员。
工业局现任局长韩至文由于即将退休,所以满肚子悲伤。周一的会上,他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对不住全局的职工,这么两年大家跟着他时刻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坚决拥护改革开放,为人民辛苦工作却没有吃好穿好,随即宣布提前发今年的年终奖,每人奖金五千元,算为以前的辛苦作点弥补。虽然孟于非新来,但也没被当外人看,仍得了一个份额,即将退休的工业局局长的这佛光普照的举措让全局职工欢呼雀跃,共产主义的分配方式唤起了美好的回忆,因为去年年终奖仅有二千元!会后,职员们谁也没再顾及悲伤的局长,大家一拥而到财务室,动员孟于非立即签开支票,取款,他不清楚为什么大伙如此急,其中一位忙忙向他耳语:天有不测风云,局长释放的善意有如日全蚀般的罕见,倘若日全蚀一过,就难遇下一次了。孟于非笑了笑,表示理解,于是拿出支票,计算出总金额后填上,再交给出纳员,然后所有职员如同众星捧月般地拥着出纳员去了。待众人去后,孟于非猛然醒悟,工业局银行账号上所剩无几了,他忙取出帐单查,果然,余额除开刚刚划出的资金,仅剩不到二万元。他暗服此局长下手如此寡绝,不给继任者留点底子。
看来,工业局的帐上空空如也,这个会计也没什么当头,领到五千元后,孟于非简单处理完本月的账目,就放心地回到乡企局周旋,工业局有需要时再去。
由于周天成表现出的对施怀德的不满,也由于施怀德已知道周天成的不满和由此派生出的众多猜疑,加之孟于非刻意在二人间加深裂痕,本来关系平平的周天成与施怀德的关系变得越来越隔膜,互相都在加大力度提防对方,施怀德或者自感到以前确乎利用周天成而对他造成的伤害难为情,甚至开始回避周天成,孟于非偶偶在二人面前说一些让对方加重怀疑而无法求证的离间话,比如在和施怀德单独一起的时候,他对施怀德说:“周天成对你以前的什么手机报销高度怀疑我只是个人偶尔觉察,详情不清楚。”而施怀德的那笔数万元的手机单据确实也有问题,不敢声张又对周天成向孟于非的泄密怀恨不已,这种恨此时只有闷在心里。孟于非与周天成单独一起的时候,他又不经意地对他说:“施怀德似乎有打算换你会计的意图之所以尚未拿定主意换你,大概是因为你知道他以前的太多。这只是我的猜测,猜测而已,不可妄信。”关系自己切身利益的事,岂有不妄信之理?周天成不仅妄信,而且深信。他谢谢孟于非的提醒,使他早作提防,他的提防就是更加注重搜集施怀德以前的问题账目。二人越来越行同路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谁也没有认为孟于非在使坏,而都把他当成了知己,都不时感谢他为自己察看风向,当然施怀德的感谢中还有提防。
主人公利用局里的矛盾和漏洞在无意中营造了完全最有利于自己的生存环境,偶尔利用周天成对施怀德的不满,伙同他共同在账上做文章,化公为私;偶尔又伙同施怀德,瞒着周天成,利用施怀德的签字大权虚共同虚报冒领,或干脆背着二人,将他们未曾留意的收入直接装入荷包,毁掉凭据。由于施怀德和周天成二人的裂痕扩大后,二人几乎没再勾通,周天成没再通过施怀德知晓局里的收入概况,施怀德也没向周天成查证帐目,往往三五月后,一些不重要的账目就不了了之。而施怀德则简直没再怀疑孟于非会背着他与周天成合作或私自下手,如此一来,孟于非在这个格局成了获益最丰的人。一天夜里,他暗自核算自己接任出纳以来积累的灰色或黑色资金,这一算不得了,若加上敲诈庄学者的十万,足足凑上三十二万之多,他怀疑自己算错了,将藏匿的数张存单取出来逐一迭加,结果现金尚有超出,原来他少算了自己工资中每月定存的部分和奖金,几年来一共有二万元。
他积累的款项中,最多的几笔来自电站的改造中,与施怀德共同实施的虚列的人工工资和挖填土方工程部分,尤其是土方挖填属于隐蔽工程,一般工程完工后谁也难以再对它进行审核。在发电站改造中孟于非一共获得六万七千元,这还不包括他和施怀德直接分掉的六万元。
发电站完工已经几个月了,它的效益也没能提升,因为它的供区从来没有扩大,而且平时来水量也供应不上发电需求。贷款搞成的电站改建完工之日起就理所当然的亏损,所收的电费除了人工工资和正常折旧外还不够支付利息,局里自电站改造完工后就没有还过一分贷款,银行象催新娘上轿媒婆日日催还,施怀德不再予以理会,由于原签字指示贷款的周友乔已调走,且银行的主任也调往他处,这笔贷款就越来越玄乎。终于,连续四个月没还,银行等不及,请了律师上门来,警告将诉诸法律,拍卖发电站这正是局里的初衷。施怀德没发表意见,一任银行操作。果然第三天,对方就递交起诉书,要求发电站立即还款,否则拍卖还贷。
发电站的拍卖已成定局,但乡企局原来的如意算盘即将无潜力可挖的苗木场抵押贷款取得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的希望落空了,因为银行再笨也不可能在同一地方跌倒两次。银行新负责人扬言封闭对局里的任何贷款,并且对局里恨之入骨。由于当初的贷款仅仅是以发电上的名义贷的,银行无法扩大追缴面,比如标拍卖乡企局的砖厂。砖厂是目前局里唯一的不受财政控制的营养来源了。乡企局自由财力已开始逐渐走向干枯。虽然局里将发电站质押赚回了八十万,敷衍着对电站进行了改造,但这场官司及拍卖,给乡企局的荣誉带来了很大的损失。这个损失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外面开始盛传乡企局已空无一物,外强中干。于是,一些专拣软人欺的家伙开始对乡企局大不敬,砖厂所在村的村干部们更拿出欺软怕硬的看家本领和局里周旋。本来掌握着销售的他们又开始背约弃义,故意拖欠结算的款项。此时银行已完全明白了局里的意图,加之拍卖发电站决非易事,于是就和局时暗中斗法。他们私下找到砖厂所在村的几位村干部,和他们勾通,许以百分之三十的手续费,让他们从销售中代为扣款抵贷。如此高额的回报立即让几位村干部魂不守舍,和他们沆瀣一气。局里与村上的关系迅速变得僵化,村里一口气扣了三个月的销售款二十七万余元。而他们也得到了好处费八万余的手续费。村里的作法让局里的施怀德气极败坏,赶到砖厂与几个村干部理论,唇舌交锋,最后的结果因木已成舟,施怀德只有忍气吞声。马仁贤与发电站无涉,同样对施怀德的做法极度不满,因为他已平平安安干了这么几年,承望与自己不相关的事牵扯到自己的权力范围来,他一气之下,向施怀德提出回局里养老,不再埋身砖厂,并且不等施怀德回复就不再上班。他一离开,整个砖厂就瘫下去,没两天,工人们就陆陆续续散去,余下两人勉强坚守阵地。当然他们停工也直接造成了与村里再无销售来往,村里再也没法卡他们的脖子。银行得到了二十来万后就再无计可施,这种自杀式的方式理所当然地让局里陷入了经济危机中,施怀德不得不开始加强对电站的管理,尤其是电费的征收进行严格规范。每月勉强能节约出一千元左右。由于局里与村上已公开闹翻,修复关系已基本没有可能,可几位村干部却断定他们还要继续生产,也就是说必然有求于他们,于是大胆放出话来,要局里的施怀德亲自上门道歉,否则将以后的土地使用费提高三倍。如此蛮横嚣张的话传到施怀德的耳朵里,施怀德气得七窍生烟,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立即宣布将砖厂变卖处理,免得受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