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文静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上海,到达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没有了接站的校车。从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起,她就开始想象着上海的繁华和校园的美丽,勾画着明亮的教室和宽敞的图书馆,描绘着火热的大学生活和美妙的爱情。此时此刻她置身于朝思暮想的城市,想伸出双手拥抱它,把希望融进流光溢彩的灯火。
现实是一只比自己还要重的行李箱一个跟行李箱差不多大的行李包一床稀松得就要散了绑的棉被就摆在她前面。她必须想办法把它们带到学校。文静把行李包固定在行李箱上,重新扎紧棉被扣在行李包上,掏出报到指南,拖着一大堆东西寻找公交车站点。到了站台时,她已经满头大汗,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她长长嘘了一口气,稍微感到有些轻松,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二毛钱,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公交车到来。
拖着长长尾巴的公交车靠站,这样的公交车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把行李搬上车,一位好心的中年人在旁边搭了把手,帮着她把行李抬上车。车子里很挤,人挨着人,好几次都有人撞到她,她稳了稳尽量保持身体平衡。车子磕磕跘跘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到站。有一个青年人帮她把行李抬下车。她站定后四处张望,隐约看到了学校大门,估计有三四百米,她已经没有力气走近它。她拉起衬衫抖了抖,掏出包里的手帕抹去脸上手臂上的汗水,准备走向梦中的殿堂。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子骑着自行车停在文静身边,一条腿撑地另一条腿搭在车杠上,笑眯眯地问她:“同学,是去师大吗?”
文静警惕地望着这个高大的男子,犹豫地点点头。
男生说:“我也是师大的,我来帮你吧。”见女孩没有反对的意思,男生支好车,解开捆绑在一起的行李,一件件码在车架上,用绳子绑好,动作干净利索,完了对她说:“好了,我们走吧。”
刚到上海就遇到几个好心人,文静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对这个城市的好感。
两人说着话进了师大校门。校园比文静想象得要大。她边走边环顾周围,对一切充满新鲜感,同时心里涌动着莫名的兴奋和格外的激动,差一点流出眼泪,她已经忘记了一路风尘一路辛苦。
余力似乎看出了文静的心思,不厌其烦地向她介绍校园里的建筑物。通过交谈,文静知道了这个男生叫余力,北京人,师大法律系大二学生。
她告诉余力,自己是中文系学生,来自京西。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余力解下车上的行李包裹,对文静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去请阿姨帮着把东西拿上去。”
文静按照余力的吩咐请来了阿姨。阿姨是个南方人,叽里咕噜说着文静听不懂的方言,热情却不用翻译。阿姨帮着卸下行李,文静向余力道谢后,跟阿姨一起拿着行李往宿舍走去。
余力追上两步说:“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文静点了点头,进了宿舍楼。
文静买了一辆自行车,骑着它像只快乐的小鸟梭在教室练功房食堂和宿舍之间。短短的时间,文静经历着许许多多的第一次。第一次看到这么气派的教学楼,而且第一次坐在里面集中精力上课。第一次看见这么宽敞的练功房,第一次挤在人群中打饭吃饭,第一次住在这么拥挤的宿舍,天天在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进入梦乡。
宿舍八个人,上下铺,挤是挤了点,却拉近了舍友之间的距离和感情。开始几个晚上息灯后,大家在黑暗里畅谈理想交流梦想沟通心得。
没过多久,大家熟悉了,话题就自然转到俊男靓女家长里短上。姐妹们不止一次拿文静开涮:帅哥在追求你,你就答应了,不要摆架子,美女也需要爱情的滋润嘛。说这话的人里面有开玩笑的,有羡慕的,还有几分不服气的。文静不管别人什么心理,总是呵呵一笑不予反击。
“嗨,你好。”余力站在树下跟文静招手。
文静见是余力,皱起眉头,转身去推自行车。
余力跟着她,说:“文静,我也是刚下课,我们一起去吃完饭吧。”
文静生气地说:“我不去,请你以后不要再跟踪我了,好吗?”骑上自行车就走。
余力赶紧跳上自己的自行车,追上文静,说:“我没有跟踪,我估计你马上就下课,在这儿等了一会儿。”
自此文静与余力认识,他好像一张无处不在的隐形天网,总能让小鸟撞在里面,每次他都流露出偶遇的惊喜。
文静从开始就看出这种弱智的伎俩,只是不便揭穿,时间长了,她提醒余力:“我们要注意影响,同学们已经议论纷纷了。”
余力洋洋自得地回答:“管谁去议论呢,他们是在吃醋。”
余力的想法简单而实际,跟文静的相遇是上天赐予他的美好礼物,她的美艳具有天然的诱惑力和挑逗性,即使坐着不动也会招蜂引蝶,更何况校园里危机四伏,到处隐藏着寻找迹象伺机捕食的禽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坚持不懈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接近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捕获这只灵动美丽的小鸟,成为自己笼中宠物。她没有答应,只是火候没到。
小城女孩涉事不深,对于谈情说爱只是青涩的幻想和懵懂的想象。母亲一再嘱托,一人在外多加小心,尤其是对男人更要严防死守。文静找着各种理由小心翼翼拒绝余力,之所以小心翼翼,因为她挺喜欢这个阳光帅气热情活泼的北京男孩。快放寒假,文静抵挡不过余力的软磨硬泡,在与师大一墙之隔的玫瑰湾,把初吻献给了心中的白马王子。
玫瑰湾是紧临师院的一个街心公园,弯弯曲曲的一条小河把它与繁华的城市巧妙隔绝,茂密的树丛中有一片片修剪得近似地毯的草坪,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小路切割出一块块相对独立的空间,假山和石块为休闲的人们提供了隐蔽的领地,星星透过树梢贪婪地窥探着散落在黑暗中的秘密。凡是来这里的男男女女较着劲地做着一对超过一对的亲热举动,一年四季这里弥漫着荷尔蒙的骚动和少儿不宜的画面。
校园里禁止学生谈恋爱,师大学生就就把玫瑰湾当作逃避学校追捕的世外桃源。第一次走进玫瑰湾,肆无忌惮原始野性的场面,让文静头脑发晕两腿发软脸颊发热,没走几步就闭上眼睛任由余力牵引。羞涩在人性前显得十分脆弱不堪一击,初恋的奇妙有着无法抵御的诱惑,玫瑰湾成了她的爱情课堂,余力成为技艺高超的驯鸟师,让文静心悸胆栗地坠入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