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时间不过刚到四点,二楼苏菱的房间中,清脆的闹钟声便已经响起。
已经许久未曾在这样早的时间中醒来。
一片黑暗里,苏菱困倦地展了展手脚,下一刻,尽管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的状态,她还是一边揉着发红带泪的眼睛,一边从宽敞的大床上爬了起来。
等洗漱完成换好衣服后,时间已经是十五分钟后。
因为起得早,所以天空中还没有透出晨光,只有密密的黑色乌云如同厚厚的锦被,将天空各处遮挡地严严实实,便连朦胧的月光此时也是淡淡。
开门出去往楼下走时,苏菱便又没忍住地打了个哈欠,但是这回,这个哈欠只打到一半的时候,困倦的声音便已经戛然而止。
因为这时,苏菱也看见了站在楼梯下的一道清俊身影。
应该早已经起来了一段时间,此时,席慕川的脸上不带任何晨起时的疲惫和颓然,只有如同以往一样满满的清爽少年感,也许是听见了楼梯上的脚步声,下一刻,他便已经侧目向着苏菱所站的方向看来。
淡淡的暖色灯光下,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盘扣衬衫,看上去翩翩如玉,恍惚是穿越过来的古代英俊公子。
而苏菱也实在没想到,大清早地,她便会看见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于是下意识中,她愣在了原地,也就在这时,席慕川已经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杯——
他笑了笑:“老板,我煮了蜂蜜水,你要喝吗?”
苏菱:“……你今天怎么起的那么早?”
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点看见席慕川,苏菱总有种“他在蹲守自己”的莫名感觉。
而席慕川显然也是猜到了苏菱正在想什么,于是他只慢条斯理地打开了保温杯上的盖子,伴着茶水被倒出的袅袅热气和淡淡蜂蜜香,他解释地说道:“我一般都是这个时间起床的,因为还要出去运动,之前几天老板都在房间中休息,所以可能不是很清楚。今天我也是刚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和你遇上,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出去了。”
苏菱顿了顿:“……你说的运动,是爬山吗?”
她还没忘了之前在苏家吃饭的时候,席慕川曾经和爷爷侃侃而谈过爬山的诸多经验,并且没记错的话,爷爷爬山时就已经和席慕川见过一面。
而听着她的话,某人唇边的笑容也更加温和:“没想到老板还记得。”
“……不过是我记性好罢了,也没有故意要记。”苏菱下意识地咳了咳,随后不知怎么便连目光也变得有些躲闪起来。
可席慕川的眼中笑意更甚。
昏暗的灯光,哪怕是隔得远了,也可以叫人清楚地瞧见他眼中所闪烁的细碎微光。
恍惚中,狭小的楼梯间内,空气竟然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仿佛是被冲入了蜂蜜的白开水,说不出的甜丝丝渗透在原本无味的气氛中。
苏菱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甚至都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下一刻,为了打破这样的“僵局”,她撇开了脑袋,佯装冷漠地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了下来:“你今天不去爬山没关系吗?爷爷那边和你有约吗?”
“没有,老板可以放心。”席慕川慢慢摇了摇头,动作间,他也将手中已经放凉了一些的蜂蜜水递到了苏菱的手边:“所以今天早上,我可以陪着你吗?”
“可是你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苏菱忍不住再次看了席慕川一眼。
他勾了勾唇:“这并不重要。我是你的员工,本来也应该在你需要的时候一直陪着你。”
“……那你随便吧。”
话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拒绝吗?
苏菱淡淡地应了应,下一刻便也接过了席慕川手上的蜂蜜水,一边喝着,一边带头先走向了花园中,而很快地,在她的身后,清浅的脚步声便也默契地跟上。
原本清冷寂寞的早晨隐约中也不再那么孤独无依。
这样的情况从多年前外公去世后,便不再发生。
因为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个安静的大房子里,所以苏菱干什么事都习惯了一人来来去去,可是现在,席慕川的到来打破了一切。
本来,她只认为自己在饭桌上多了个陪伴,可是现在,好像是从生活的各方各面中,她变得不再孤单,不过说实话——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还真的是非常不错。
苏菱在心中忍不住地暗暗想着,于是抱着这样愉快心情,她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不过这样的小动作只一秒钟便也被压制了下来——
毕竟她还有要做的正经事没有做。
采集制作忘川线所需的花草根茎,需注意选取花草健康无损的根茎部分,而因为是做成丝线,所以像是月季花芍药花之类的粗茎便明显不太适合,需得选取细茎的草本植物,去叶去花后方可使用。
所以在淡淡花香萦绕的花园中,苏菱就着夜色,拿着小剪刀,将采花草根茎要注意的事项吩咐下去让席慕川熟知后,这才埋头开始了工作。
而席慕川的领悟力也和他的做饭能力一样卓越,细致的工作他做起来又快又周全,叫人挑不出一丝的毛病,而在他的帮助下,平常苏菱一个人要做两个小时的任务,现在两人忙活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已经完成地差不多。
修剪过后的花草根茎细细地几乎都能堆成了一座小山,而这样的数量,应付林恺木的记忆修复已经绰绰有余。
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将它们摊平了放在阳光下晒去一部分水分,等下午日头落山,便可以用这些根茎开始制线的工作。
于是完成了第一步的苏菱终于放下了手中一直拿着的小剪刀,慢慢地伸了伸懒腰,。
而此时的时间,也已经临近早晨的五点半。
头上的天空终于不再是黑云沉沉的样子,淡淡的阳光犹如漏网的小鱼,一缕缕从乌云的缝隙间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院子中的大树上,浓密的树叶间,小鸟清脆的叫声已经争相响起。
这棵大树是外公以前从树苗时开始种起,到现在过了约莫有五十几年的时间,已经长得又粗又壮,而在树叶间,苏菱也仔细地观察过,从以前到现在一共有两个鸟巢,并且十分巧合地,大概两个月前,两个鸟巢中都有稚嫩的小鸟从蛋中被孵化出来。
但是理所当然地,制作忘川线的小鸟羽毛,光这两个鸟巢中的几只小鸟可远远不够,就是她将它们的羽毛全部揪干净了,那也不过能做出三四米的忘川线。
所以从以前外公还在世时,他们裁缝店便有定期合作的几个鸟舍,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给这些鸟舍的负责人打电话,请他们派人将新生小鸟刚换下的羽毛带来裁缝店,然后按斤论价,卖给店里。
上一批的忘川线做完以后,仓库中还剩了大概一两斤的小鸟羽毛没用完,昨天上午,在和林恺木定下生意后,苏菱便给这几个鸟舍打过了电话,估计一会儿八点半后,送羽毛的人就会按时上门,可是……
这树梢鸟窝中,现成的小鸟羽毛就这么在头顶上,如果白白放着不用,好像也有些太过可惜?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苏菱抬头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功夫,下一刻便也打定了主意,从花园中提步出去,将仓库中的小梯子搬了出来——
竹制的梯子看着结结实实,但其实并不沉重,可第一时间内,席慕川还是上前来接过了苏菱手上的东西,开口问道:“老板是想要爬树?”
“嗯……你应该也听到小鸟的叫声了吧。”苏菱坦白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便也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树叶间隐隐约约的鸟窝:“我想要弄些小鸟羽毛下来,不会伤害它们,现在这个时间,正好鸟妈妈和鸟爸爸也都出去捉虫子了,我趁着这会儿快点行动,顺利地话,应该也不会被攻击。”
席慕川拧了拧眉,有些不放心:“那让我代替你吧,我能来做也是一样的。”
苏菱摇了摇头:“当然不一样,你才来我这个店里半个月都不到,和这些小鸟都不熟悉,你上去,那些小鸟看见你一定害怕,可是我在这里都住了这么久了,和这些小鸟的爸爸妈妈也都认识,所以我上去后,它们瞧见我也许能乖乖地配合一些。”
而且苏菱自认为,在亲和力这方面,她总是要比席慕川这个大男人好上许多。
她在心中一本正经地想着,话语间,她的面上也端着严肃认真的态度,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什么幼稚如同小学生的地方。
可席慕川却没忍住地扶额彻底笑了出来。
苏菱:“……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爱一百倍。”席慕川正大光明地夸奖道,明明比她还小一岁的男人,此时看着竟然像是个长辈:“老板,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这么可爱的吗?”
“……”
故意个大头鬼……
而且,这都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苏菱无言地默了默,下一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地瞪了席慕川一眼,但也许是席慕川的那些“玩笑话”真的起了一些作用。
本来设定应该是凶狠万分的眼神,此时在这样的气氛下做起来,苏菱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种宠物猫炸毛的感觉,绵绵软软不说,就是连该有的气势都没有了。
……
不对不对,这样的情况明显不对。
她和席慕川不是正常的上下级工作关系吗?现在这种犹如恋爱的甜蜜气氛是什么意思?
更重要的还是,她竟然还被一个小她一岁的男人,“撩拨”地凶都凶不起来?
……
恐怕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
苏菱头疼地扶着额角,想说的吐槽的话溢满了心间,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席慕川的脸,她竟然一时之间无从说起。
于是下一刻,她到底还是在席慕川越发温柔的注视中先一步“落荒而逃”,顺着竹梯子一点点地爬了上去。
而也许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在被席慕川“逼”地上了树后,苏菱摘毛的工作异常顺利。
幼鸟在长大的过程中本来就会换毛,而苏菱要的,本来也就是这些之后它们不要了的小羽毛,所以捡毛的这段时间里,两个鸟窝中毛茸茸的幼鸟们都是异常的听话,等任务完成时,苏菱都已经收集了有一捧的小鸟毛。
只是,捧着这些羽毛,苏菱也不好从竹梯上下来。
所以迫于无奈地,她到底还是转身看向了楼梯旁站着的席慕川,可还未等她说出那句“你先帮我拿着羽毛吧”的话,席慕川已经先一步地挂起了微笑。
就像是早已经等候许久,只等大鱼上钩。下一刻,他开口询问道:“老板,要我抱你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