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的贺兰山,他的澜沧江
风为裳2018-10-25 21:202,093

  不知道是哪本书里写的:生活和做梦是同一本书的两种读法,按顺序阅读是生活,随便翻阅是做梦。那现在呢,顾西辞想,自己一定是拿了本装订错乱的书,怎么样阅读都不对,内容不对,顺序不对。

  西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进出租车的,人如同游魂一般。出租车司机习惯地叫着她姐姐,她恼了,说:“大爷,您还是别叫我姐姐了!”说完这话便再不张口,脸绷得严肃紧张的样,司机也便不招惹她,随手开了广播,广播里面一个温暖的女性的声音说:我不希望有人选择我是因为我的好 我需要有人看见我的不好 而仍然想要我。

  西辞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她的头转向窗外,窗外的高楼大厦飞快地向后退去 ,这座城市距离她居住的城市那么近,可又那么远,两颗心比两颗星的距离还要远。

  那是她爱过的杨家声吗?他们住地下室,没窗,潮气重,买了吸潮机,那天杨家声抱住西辞跟她说:亲爱的,你放心,我一定要让你住到打开窗就看到太阳的房子里。那阵子,每天早晨例会,他都会睡在地铁上,他的睡眠不足五小时,西辞心疼他,都会估摸着时间打电话去叫醒他,让他别睡过了站。那个时间真是很难拿捏,叫早了,怕影响他睡觉,叫晚了,怕他错过了下地铁的时间。

  他只有一套好西装,每次上级主管来检查前一晚,她都小心翼翼地给他熨好,挂好。那年,她推销出了一个大单,拿了提成四千多。她高兴得不行,特别想吃一顿涮火锅,可是思来想去她忍住了,去商场帮他选西装,好西装真贵啊,后来她又添了一千多才给家声买了一套。那晚,她买了肉和菜,在家里跟家声涮火锅,边涮边说:“这真不比东来顺的差!”其实,西辞并没吃过东来顺,并不知道东来顺的火锅好与不好。

  只是,她开心。她像护着自己的眼睛一样护着杨家声。她从小孤苦,先在孤儿院里,后来进入了一户人家,始终都亲近不起来,那家父母四十五岁时,自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也便由着顾西辞怎么样了。顾西辞一直是班里的贫困生,好在成绩争气,上了大学。工作后跟养父母的联系就是手头有宽裕的钱买了东西寄回去。

  杨家声不是西辞的初恋,但之前的所谓恋爱,都很蒙昧,并未挑明。遇到杨家声,两个人都是苦孩子,一起拼搏奋斗,彼此抱团取暖。林赛一再提醒西辞:在一个男人身上一往情深有风险。西辞总是笑,笑着说早晚会有个人收了林赛。

  林赛的父母都是中产,家境不错。这些年处处都帮着西辞,两个人情同姐妹。

  这一路走来,杨家声从“MDD”餐饮集团的采购一路走上主管、域主管的路,两个人从地下室搬进了有阳光的小区,虽然那房子并不是买的,但前景一眼可见。

  怎么生活一下子就如同玻璃一样碎在了眼前呢?

  杨家声拉着西辞站在镜子面前,说她像菜市场大妈,的确,西辞看到镜子里丑陋的自己,真的,那样的自己,那样被万人骂的自己,怎么还有脸打上门去,荞麦那么精致,她的家那么有品味,哪像自己……

  你以为你说的是贺兰山,可他理解的却是澜沧江。你的好,在他那里一文不值,甚至是负累。杨家声说了,他从来都不喜欢吃西辞做的那些饭,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太狠了,从根上否定西辞的好。

  失恋的人最爱否定自己。西辞现在也陷入了这样的怪圈里。她发了消息给鹿筝,她说:“当初,你真不该救我的。不过,我活下来还是有意义的,我决定要去给舒朗捐肾,哪怕两个都捐掉也可以。”

  西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席鹿筝说这些话,人在无助时,总是有倾诉的欲望的吧?可以跟林赛倾诉,但林赛肯定大骂杨家声,甚至会拉着顾西辞去找杨家声,那是西辞不愿意看到的。

  站在舒朗病房前,西辞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站在病房门外,舒朗戴着耳机,斜倚在床上。

  那是她的亲弟弟。她再心狠,也还是会难过。

  西辞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去找亲生父亲,他们能扔掉自己,纵是把自己弄丢了,她都不愿意再面对他们。可是,葛霞出现在她面前,她拿着西辞小时候的照片,叫她“豆豆”,西辞还没反应过来,葛霞便说:“豆豆,你弟弟得了重病了,要你去救!”

  那感觉像一棒子把西辞打晕了一样。

  她不是找不到亲生女儿,她只是不找,现在那个如珍似宝的儿子病了,需要这个她扔掉的女儿去救了,她才腆着脸来找这个女儿。

  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想?会屁颠屁颠跟着这位若无其事的亲妈就去捐肾吗?那时西辞只想当成是这事没发生过。她不想认什么亲人,她有杨家声。

  后面的涛天巨浪是西辞万万没想到的。

  人生又是有什么能预料得到的呢?

  一个缩着身子,头发乱篷篷的男人推病房的门,门推到一半,抬头看顾西辞:“请问您找……你是……”

  顾西辞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那个男人一把拉住西辞:“你是豆豆?豆豆,我是爸爸啊,我是爸爸!”

  西辞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形下与父亲相遇。有限的一点记忆里,父亲是高大儒雅的,肩膀很宽,背自己时,很有安全感。怎么会是眼前这样一个男人?

  门开了。

  舒朗站在门前,他说:“爸,这是我姐是吗?姐,我是小朗!”

  西辞像根面条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世界终于变得安静了下来,可以解脱了吗?

  西辞梦到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骑在老爸宽宽的肩膀上,手里扯着一只红色的汽球,天真蓝啊,云朵真白啊……

继续阅读:15 眼泪是人造的最小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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