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了节目,张伟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他说是他师兄开的餐馆,大家欢呼雀跃,只有西辞恹恹的,无精打彩。温让看出来西辞的疲倦,招呼团队里的会计买个大花篮送去,还有,捧场也还是要买单的,然后他说:“我跟西辞要对对下个策划方案,你们先去!”
张伟有点不高兴,但鉴于温让已经很给面子了,也便招朋友呼友地跟着大家一起走了。
西辞问温让要讨论什么,温让说:“看看你的脸色,简直就要昏倒了似的,所以,我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
西辞笑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了,哪用你送!”
“我愿意!”温让摇晃着手里的车钥匙。
西辞去拿包,包上系着那个毛绒兔子的钥匙串。
“你喜欢这个?哎,送我吧,我这车钥匙上就少一个这个!”温让随口说。
西辞尴尬了一下:“你喜欢我再送你,这个……我还是……”
“哦?有纪念意义的?”温让认真地看了西辞一眼。西辞浅浅地笑了笑。
坐时车里,西辞才记得温让也是个富二代。那是款奔驰,车里面是全皮的座椅,坐上很舒服。温让细心地把座椅加温的按钮帮西辞按上。
正是堵车的高峰,两个人被困在孤岛上一般,沉默着总不像样子。温让说:“西辞!”
西辞“嗯”了一声,转脸看向他。他的手落到西辞的肩膀上,他说:“你跟那个他分手了是吗?”
西辞的身子往后躲了躲,温让很识趣地收回了手,他说:“做我女朋友吧?”
西辞惊恐地看向温让,倏尔她笑了,她说:“切,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温让笃定地看着西辞,西辞的脸像要被看出一个窟窿来。
“温总!”
“叫我温让!”
“好!温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来跟你做美食节目吗?一来是我的兴趣,二来,是因为你很像我的弟弟,你也知道,在该出手救他的时候,我退缩了。我欠他的!”
西辞现在想起舒朗,想起自己的那个家,心里还是感情很复杂,说不上是爱还是恨。
“可我不是你弟弟。真的,西辞,如果你还和席鹿筝在一起,那我会在心底给你最深切的祝福,可是,他现在另攀高枝,他背叛了你,每天我看到你在镜头前认真工作的样子,看着你镜头一挪开你就迅速像失水的植物萎顿的样子,西辞 ,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西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温让,手向前指了指。
温让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说:“我不求你马上接受我,给我一点机会……”
西辞又指了指前方,“怎么?”温让问,问完他听到后面车的喇叭声。前面的车已经开出去几米了,原来凝固的车流这时开始动了。
温让一脚踩了油门,西辞身子向前倾了一下,她坐定,车内的空气凝结了一样。好半天,西辞说:“小让,我们保持现在的关系就好,不然,恐怕连朋友和同事都难做!”
温让说:“好!”
到了西辞家小区楼下,温让送西辞。西辞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辞职!”
温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再抬头时,眼里隐约有点,他说:“西辞,你告诉我,第一眼见你就心动,怎么跟你做朋友,怎么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西辞愣了一下,这话鹿筝也说过。
那天,分手时,西辞拍了拍鹿筝的肩膀说:“别想太多,或者,我们可以做个普通朋友!”
这话像是激怒了一向平和的鹿筝,他红着眼睛质问西辞:“第一眼见你就心动的人,你说怎么做朋友?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才能做朋友?”
西辞紧紧地抱住鹿筝,泪如雨下。
那个清晨,她给他做了两只心型的煎蛋。从前,她一向都觉得那些很幼稚,但在爱情里,每个人不都变成了幼稚的孩子吗?永远看着她,不再冲她乱叫了。她拿了狗粮,蹲下喂它,牵着绳子带它出去遛弯,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西辞说:“那好,我辞职!”
温让恼了:“那好,做朋友!”像个赌了气的少年一样。
西辞拍了拍他的头,“回去开车慢点,我累了!”
温让的车子开走了。西辞上楼,开了门,发现门口的那双42码耐克。
是杨家声。该死,竟然忘了重新设密码。
杨家声趿着拖鞋走过来,他说:“我从店里带了粥和小菜,趁热吃吧!”
西辞默不作声地换掉鞋,脱掉大衣,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她说:“你不觉得你已经没有进这间屋的权利了吗?”
杨家声坐到西辞的旁边,西辞站起来,坐进单人位的沙发上。
“你们分手了?”杨家声问。
他穿着件深蓝色的衬衫,那件居然还是西辞买的。
“你女朋友都不给你买衣服吗?”她问。
“我看到新闻了,都说富二代不靠谱,转身就奔着钱去跟有钱人家姑娘订婚了,西辞……”杨家声说话时,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人好像略微胖了些。
“这跟是不是富二代没关系,如你一样,不也还是不靠谱吗?”西辞顿了一顿,说:“或者还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渣男吸铁石,我太蠢太丑太像大妈,弄得我跟前的所有人都甩了我别觅新欢,没事儿,这个事实你已经告诉过我了,你不用再来告诉我一遍。哦,或者,你是来笑话我的?那我收到了,杨先生,您可以走了!”
西辞的话像是扫出了枪膛的子弹。
杨家声一脸尴尬。他站起来去盛粥,他说:“你是喜欢的红糖红枣粥,还有清口的小菜,我让厨房特意准备的,你尝尝……”
西辞坐着不动,她说:“还真是距离产生美,杨先生,咱们在一起时,我也不曾吃过你们小厨房的一口粥吧?现在分都分了,还献这份殷勤,不怕你家那个荞麦还是大米的剥了你的皮吗?”
杨家声倒是脾气好了很多,面对西辞不停发射的炮火,他都不正面交锋,他说:“你知道我最想念什么吗?我最想念你炖的红烧肉,那些米其林的师傅做的都没你做得好吃,做饭这件事,也得靠天分。你有这个天分。你还没拜名师学过,对了,你想学的话,我带你去拜个高人,那个张伟,华而不实,也就是花架子,你别跟他学歪了……”
西辞站起来,抱着双臂走到杨家声身边,她说:“杨家声,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拉我到镜子前让我照照自己吗?你不是腻烦透了我吗?你不骂我冷血动物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连亲弟弟都不救吗?我为了缠住你不让你走,还寻死觅活的,可现在,为什么巴巴地跑我这来了呢?是可怜我吗?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老娘不用,我顾西辞就是孤独终老,就是死在这屋中无人问,我都不用你来可怜我!”
屋子里滴水可闻,宁静得吓人。两个人都像化成了石头一样,谁都一动不动的。
好半天,杨家声抬起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西辞,你知道我故意说那番话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我们好歹在一起这么多年,那些情份……”
“杨家声,你给我滚,立刻,马上!”西辞一步跨到门前,“咚”地推开门,门撞到墙,声音格外大。
对面门的女人探出头来,看到西辞,立刻缩回去。
杨家声走过来:“西辞,就算我们不是恋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做亲人!”
可笑,西辞也终于明白了席鹿筝对她说可以做朋友这番话的愤怒。分手了,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对方做朋友,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或者她,没那么深切地爱过。
“我真没那么贱,也没那么缺朋友。杨家声,如果你在荞麦那受了委屈,或者过得不如意,想在我这里找安慰,或者抱着我对你扔然有爱的心思,那你真是算盘打错了,我顾西辞一无所有,有的也无非是一颗自尊心!”
终于把杨家声赶出了门外。
西辞把桌上的粥和咸菜装进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人像个布袋子一样扔到了床上。
几乎立刻跌进了睡眠里。人昏昏沉沉的。梦里的西辞还在提醒自己说:“不就是又失恋一次吗?不就是又有个人从你的身边逃离开去吗?这短短的一生当中,你被抛弃的次数还少吗?你不能装柔弱,你不能生病,你不能……”
她握住一只手,那手温热,不像自己的手冰凉。
他轻轻地叫:“懒丫头,又不卸妆就睡觉!”
化妆棉轻轻地落到她的脸上,那么轻柔,那么轻柔……她摸着那只手,她说:“你会惯坏我的!”
“我愿意!”
“可是,你还是会离开的,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不离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们白头偕老!”他说话的气息落到她脸上,痒痒的,她笑着吻住他,她的身子半悬在他的身上。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身体几乎要燃烧起来。
她还在提醒自己:西辞,你不是说过时不侯,你不是说但凡离开的,你都不再会回头看他吗?你怎么……你怎么还……
她不管,她要他。她不管别的,她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