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角等沈冰洁,一辆出租车停下,沈冰洁从车上下来,满脸地不高兴,“约人能不能找个地标明显的地,这什么地啊?”
沈冰洁穿着灰色的百褶裙,上搭一件老式娃娃领双排扣的灰色小外套,脚上是灰色的羊皮软靴,跟很高,踩在刚落了雪的湿滑地面上,不稳。向左上前搀扶着她。冰洁穿得完全是贤良淑德的好姑娘的样子。向左想起了她在家里一丝不挂地豪放,一个女人究竟有多少副面孔,他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了。这是一顿散伙饭。
七扭八拐地往胡同里走,沈冰洁大呼小叫的,向左想,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在一起了,她就像卸下了武装的战士,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再或者,在他面前,她一向是没兴趣装一装淑女的。她并没有爱上他,或者,他现在混得还不错,成了她众多选项里的一个不错的选项。
下雪也没成为驼爷小串生意萧条的理由,他那小屋里仍然人满为患。向左都没想自己怎么会把沈冰洁带到这里来。果然,沈冰洁一进门就皱着眉头说:“向左,你的品位就是这里吗?”
向左并不搭理沈冰洁,他冲驼爷喊:“驼爷,有什么上什么?”
驼爷还是眼皮都不抬一下答:“不然你以为你面子大,可以点菜吗?”
沈冰洁千般万般不情愿地跟向左坐在靠门的一张小桌前。很快小二给送来了一把小串,烤毛蛋还有蚕蛹。向左大快朵颐,并不理会冰洁。
冰洁终于没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向左吞咽干净,放下手里的签子,擦了嘴,抬眼盯住沈冰洁,在一片喝喝喝的喧嚣声中,他问:“冰洁,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话一出口,向左自己已然觉出了悲情的味道。
冰洁倒底是聪明人,她问:“苏漫跟你说了什么?”表面静水无波,声音里却有了凛冽的味道。
“我只问你,喜欢过我吗?”
冰洁从包里掏出电话,向左一把抢了过来。
“你干什么?不可理喻!”沈冰洁恼羞成怒,伸手抢手机。
驼爷那边一嗓子:“店小,要闹出去闹!”
向左跟沈冰洁从串店出来,冷风加雪往人热乎乎的身体里刮,人清醒了很多。
向左怕冰洁摔倒,一直拉着她。冰洁甩了两下,也真的怕自己摔倒,只好任由向左拉着,到了停车的地方,向左替冰洁拉开车门,然后自己坐进去。
“我送你回家!”
冰洁突然抱住向左,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说:“我不喜欢你干嘛要跟你在一起呢?向左,你是不喜欢我了,对吗?我知道你们男人,一旦得到了,就不想要了。当年,席鹿筝那么喜欢范思,后来还不是头都不回地甩了她吗?”
向左恶狠狠地看着冰洁,“你怎么知道鹿筝甩了范思?那时你不移民去澳大利亚了吗?”
冰洁自知失言,不便说话,还好可以哭。
车子发动了,驶进夜色里。
冰洁很后悔自己没喝一点酒,酒是很好的道具。喝了酒,可以发疯可以放肆,主动甚至怎么样都没关系,现在,只好这么素着。
到了冰洁的楼门口,向左说:“冰洁,我们分手吧!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有什么条件,你尽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的……”
冰洁低头低了好一会,抬手煽了向左一耳光,她说:“你觉得你能给我什么?我还真恨我瞎了眼,以为……”她说不下去了,门开了,她冲进去。门缓缓地关上。
向左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晃。仿佛是一场春秋大梦,总有醒的时候,总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