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昭的这个摇头真是让我没想到，在我看来，如果我之前那个问题是肯定性的答案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我妈会是那个人。
可叶小昭给了我一个否定的回应。
连我妈都不知道，我想不到这种事情谁还能晓得。
“不应该吧……你们也没告诉她？”我微微皱着眉头，试探性地再确认了一遍。
叶小昭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回答我说：“真的不是……”
话说到这儿，她居然抽了抽鼻子，情绪当中透露出一丝埋怨：“……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爷爷也不让我说。可就跟刚才陆铭琰说的一样，的有些事情关乎于你就不能瞒着你。反正我话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就把憋了我这些年的事儿都告诉你好了……”
叶小昭突然的态度转变让我一头雾水——之前我们在聊的那件事难道还不是全部吗？那究竟还有什么曾经发生过，并一直让大大咧咧的她都如鲠在喉？
少顷，叶小昭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对我说道：“如沉，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不合适，如果你听了不开心的话，那冲我发脾气也没所谓……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明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绑架生死未卜情况糟糕，明知道她昏迷不醒需要人照顾，却还是选择守在自己儿子的病床前不闻不问，这也太重男轻女了吧？！这是现代社会一个有文化有教养的母亲会有的思想观念吗？！我真是无话可说！”
听完这番话，我立马知道了我的闺蜜情绪里的愤怒点究竟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说我不觉得心凉也是假的——原来不是他们不告诉我妈，而是从头到尾，我妈都没有过问过我这个女儿的状况。
怪不得……怪不得原本跟我妈关系还不错的叶小昭，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就变得异常冷淡客气。以前她三五不时地就会来我们家看看，可在那以后她真的一次也没有来过。
一切的根源，居然在这里。
“……这些年来，你为她为小煜付出牺牲了多少我最清楚，可就是因为清楚，才越觉得不值！如果你的付出和牺牲能得到对等的心疼我也不会想说什么，可你问问自己，在你最脆弱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她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了吗？！”
叶小昭一边说着，一边抑制不住重新哭了起来。
“她能为了顾思煜的一点点头疼脑热，半夜赤着脚跑到医馆来找我，可在你工作累到高烧不退的时候，她跟你说过咱们歇一歇，别这么拼命了吗？是，我知道那是你妈，那是你弟弟，你不可能做任何对他们不好的事情……可我就是很生气，也很委屈……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我抬起胳膊揽住叶小昭的肩膀，让她埋头在我的肩颈里大哭。
一瞬间，数不清的回忆涌上心头。我发现我这辈子听到的对自己好一些的话，绝大部分都出自她之口。我这辈子受过的最多的帮助，也是她给我的。哪怕她再怎么埋怨我妈，可也从来不曾拒绝过她的任何请求。哪怕她再怎么替我不平，也只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一只手撑住我——她不想让我为难。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更多的感觉居然是一种哭笑不得之中滋生出来的感动。这辈子，能有一个对你受过的委屈感同身受，但同时就算再怎么看不惯却还仍旧帮着你的好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反倒是刚才因为叶小昭隐瞒我那件事衍生出来的负面情绪，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再也难成气候。
……
等到叶小昭发泄完了自己心中的情绪，我们分叉了的聊天重心才被重新找回来。
既然知道这件事的那个人不是我妈，那还能有谁？
“其实，”叶小昭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是莫烨川。”
“……”我怔了怔，“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就是莫烨川，你……孩子的父亲。”叶小昭叹了口气，声音戳到了我的心尖上。
“这怎么会……”我的轻声自语飘荡在封闭的空间当中，宛如我在问询一个问题的答案。
叶小昭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虽然是关于我的事情，可她看上去比我要更疲惫几分。
实话实说，从她口中说出任何一个人名我恐怕都不会惊诧到这种地步……可她偏偏说出的是那个在我心里最最最最不可能的名字。
“难以想象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叶小昭勾了勾唇角，“但你不用怀疑我说的话，莫烨川知道，而且知道很久了。”
“很……久了？”我蓦然失神。
“你以为他这些年为什么过得比你想象的还痛苦？你以为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就染上了酗酒的习惯？”叶小昭的两个反问句就像是两把刀，“我也是上次爷爷回来的时候才听他说起，这件事在莫烨川心里始终是个没办法解开的心结和伤疤，他觉得对你不起。”
话说到这里，叶小昭话音一顿：“从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好像真不像我预想中的那副模样。所以在他因为莫氏危机找我，让我帮忙瞒着你的时候，我虽然很不愿意，可还是答应了他……而且这件事之所以不告诉你，除了陆大哥和爷爷的决定之外，也有莫烨川的想法。他说他足够了解你，所以知道你知晓这件事之后会有多痛苦。他说……”
“他说什么？”我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颤抖。
“他说，那个逝去的小家伙，做爸爸的记住就可以了，他希望你只记得美好的东西。”
……
从和泽医馆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恍惚。
陆铭琰本来说要送我回医院，但被我拒绝了，我想一个人走一走。但虽然如此，我知道，他一直摇着轮椅跟在我身后不远——陆大哥一直是个体贴到足以让人秒秒钟倾心的人。
我的胸腔里，由一团冰，变成了一团火。
它叫嚣着，示威着，还是想有个宣泄的途径。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莫烨川打一个电话。但还不等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就听到了它震动作响的手机铃声。
我拿出来一看，是个未知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