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真意切的赞美之后，不可避免的就是一路略带尴尬的无言。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我想了想，应该还是出在我跟欧阳丛晋的关系上。以我们两个如今的这种不算疏离却也不算亲近的普通朋友关系，他的这样一句认真的称赞有些越界了。
欧阳丛晋也是个聪明的人，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好像有点没有注意方式方法。
所以，他比我更尴尬。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本身就是有一个界限的。
这个界限说来也奇怪，它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平时总感觉含含糊糊似是而非，可当触及到之后，就会立即反弹，然后突然顿悟——哦，原来我跟他的界限应该在这里。
这就像极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你说不清到底喜欢什么，却总能说出自己不喜欢什么。
我想，我大概找到了一种要跟欧阳丛晋交往的界限。
……
莫晓辰的学校在城南，从东岚山大宅过去大概二十几分钟的时间。现在这个时间点车流量不大，所以欧阳丛晋把这个尴尬的时间段缩短到了二十分钟。
期间倒是也有过简单的交流，大抵就是些什么时候结束给他打电话，他在什么地方等我们之类的内容。他如何问，我如何答。看起来倒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我内心里还是觉得，正因为有这种明晰的界限存在，所以感情不由自主地就生分了。
到达学校大门口之后，我就直接下了车，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脚朝着学校里面走去。
这是两月一次的固定家长会时间，所以从学校门口开始就开始有了引导和指路的牌子。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也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莫晓辰的班级教师。
这私立小学的建设果然高端大气上档次，是普通学校完全没办法比拟的。大方气派的欧式建筑，教学楼的内部格调和布局也都很漂亮。每一间教室都有各自的休息室和起居室在旁边，方便学生的休息和各项拓展活动和娱乐活动。
我目接不暇，却又忍不住嘲讽自己没有见过世面。不过是一个小学校而已，不至于这么费劲巴拉地欣赏。
孩子们此时都在教室门口乖乖站着，看样子是迎接自己的家长。
我到的时候，却左右也没有找到莫晓辰的影子。本以为自己记错了班级，想要打电话给莫烨川确认一下，却听闻身边一个老师模样的人从教室里面走出来，询问自己熟识的家长说：“你见莫晓辰的家长来了吗？”
听了这人的问话之后，那被询问的学生家长突然笑了，但是这笑意有一些些疏离。
然后她拢了拢自己价值不菲的裘皮大衣，淡然开口说道：“安老师，莫晓辰的家长可是低调的很，来去匆匆，连我们家长委员会都不屑于参加，您问我可就问错人了……”
我皱了皱眉，却也没时间思索什么，立即快走几步迎上前去，开口说道：“老师您好，我是莫晓辰的家长。”
她听见我的话，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而后满脸的疑惑之色。
“莫晓辰的家长？你是他的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是这样的，”我解释说道，“以前一直来给小辰开家长会的欧阳小姐有事出国，所以就将此事拜托给了我。我跟欧阳小姐是朋友，同时更是小辰爸爸的助理。这是我的家长会邀请函。”
说着，我从包里拿出那封昨天晚上小辰转交给我的东西。
“好的，我大概知道了。前几天欧阳小姐打电话来，的确有这么说过。”我面前这位中年女人推了推眼镜，点头冲我说道，“我是莫晓辰的班主任，我姓安。家长会正式开始之前，您请跟我来一下，有些事需要在会前处理。”
她的表情有些着急，步履也愈发匆忙起来，似乎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哦……好。”我应了一声，跟在安老师身后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我内心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慌乱，因为在欧阳昀念的交代里，好像没有单独与老师谈话这一茬儿。
……
还没等我走进办公室，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这个没教养的小孩！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能动手打人吗？！学习成绩好有什么用？长大以后也就是个小瘪三……”
“阿姨，是您的孩子没有教养，如果他没有说过辱骂我的那些话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打人的……”
“你竟然敢说我的孩子没有教养？！反了你了！他说你你就能动手打人啦？！他说你难道说的不对吗？！我告诉你，等会儿你家长来了，我让她好好给我一个交代！”
“阿姨，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辞。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赵嘉鑫他……”
“你居然还敢嘴硬？！知不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你要是这么死不认账，等会儿你父母要是再这么死不认账的话，你信不信我让你们全家在江城混不下去？”
“阿姨我没有……”孩子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微的哭腔。
我实在忍无可忍，快走几步抢在安老师之前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此时此刻正坐着一对母子，儿子矮墩墩的头上擦破了一些皮，在挤着金豆子鬼哭狼嚎。母亲是个穿金戴银的年轻美妇，一脸盛气凌人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而莫晓辰，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这对母子面前，红着脸梗着脖子，想要让自己表现出坚强的模样，却还是因为委屈而红了眼眶。
这种神情，真的像极了当年的莫烨川，却比莫烨川更良善和柔软。
我不知道在这之前，如此一般的训斥和辱骂究竟持续了多久。口口声声地说着别人没教养的人，难道不应该是真正没教养的吗？！
大人与大人之间，说话都不至于如此难听入耳……更何况是对待一个口口声声叫着她“阿姨”，想要跟她解释明白这个问题的半大孩子？！
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都要气炸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