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烨川沉默良久，然后无端端叹了口气，开口对我说道：“顾如沉，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瞧瞧这话说的……就跟我拿他有办法一样，多让人无语。
所以，我没有再接话。
倒是过了半晌，莫烨川似是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出声接着说道：“我承认，你说的话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对的。是我恶人先告状了，明明不是你的原因，却非得归结在你的身上。你这番话，说的振聋发聩，我受教。”
“客气。”我的回答很含蓄，又不是讲什么大道理，教不教的算不上。
如果非得给我的言辞定个性的话，我想大概只是摆事实而已——那些莫烨川哪怕是在心里掠过，却不想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的确。”莫烨川定定地看着我，对我说道，“我以前很废柴，现在很无能。从头到尾都是定势思维在作祟，确实要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但是……”
“但是什么？”我问。
“但是，你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嘴长在身上，难道是当摆设用的吗？”
“……”
我瞬间无语，他居然说我的嘴是当摆设用的，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也一直在当摆设。
我深吸一口气，用自以为最平和的语气回答他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有什么意义呢？”
两个疑问句，把莫烨川成功堵死。
对啊，我为什么要跟他主动提及？是显得我这个灰姑娘过得比灰姑娘还不如，还是在他面前卖自己的悲惨人设？是想以此博得他莫大少爷的同情，还是想让他帮我什么？
无论如何，都是我不愿意的。
而若是莫烨川知道了，放在之前那样的情况下，意义又在何处呢？
他会因为可怜我，而暂时放下对我的心怀芥蒂？还是因为厌恶我的欺骗，把我赶得远远的？他知道与不知道，于事实有何改变吗？
我仍旧是那个背负着全家人生活的顾如沉，永远成不了其他什么人。
过了半晌，莫烨川回过神来，想了一想对我说道：“是不是从始至终，你都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自己人？”
我有点想笑，不是嘲讽，也不是冷淡，更不是荒唐，就只是单纯的因为莫烨川这句很言情的话，被逗乐了而已。
如今的莫烨川，总有一种高冷霸道无情人设游走在崩塌边缘的危险感，每每当他跟小媳妇一样为自己鸣不平的时候，我都很想泼他一盆冷水让他冷静一下，别这么放任自流。
但是，我还是憋住了——怕一个敞开心扉的莫大少爷恼羞成怒。
“我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你不要用这种说辞，对我进行精神攻击。”
我一句话戳破莫烨川的意图，然后接着对他说道：“我说不说，你知道不知道，跟我有没有把你当做自己人，没有任何必然联系。叶小昭是我的自己人，可是哪怕是她，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但你能说，我是从来没有把她当过自己人吗？”
话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定定地看着莫烨川：“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些事情我们有必要分享，但还有一些，尚未到分享的时候，所以哪怕就算分享出来，也是尴尬，你明白吗？”
莫烨川的眸光当中，隐约有些深沉的情绪浮动。但我想，他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那如果这次不是我查出来，你还想一个人背负着这些多久？”
“……”
莫烨川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以招架，也一个比一个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我笑了笑，然后对莫烨川说：“我一个人背负一辈子又能怎样呢？他们是我的至亲，是我的母亲和我的弟弟。这算是背负吗？这只是如世间芸芸众生一样的责任而已。只是我的责任有些大，可我还背得起。换言之，就算你查出来，什么事情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用背了吗？我……”
“我可以跟你一起。”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莫烨川口中吐出来的这样一句话。
于是，我笑得愈发灿烂，拿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息摆放在莫烨川面前。
那是当初那条银行的转账汇款，十五万，是莫烨川给我的“卖身钱”。
“你所说的跟我一起，大致也就是如此了。”我在莫烨川看完之后，把手机拿了回来，“这对我来说的确算是很大的帮助，但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你若如此，我良心不安。”
我承认，我把话说的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模糊。
其实有时候，在面对莫烨川纷繁复杂的情绪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状态去应对他。
我自觉太矛盾了，表里不一才是我最深入骨髓的病。
“顾如沉。”
突然之间，莫烨川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话语之前却没有之前那种小柔软，反倒是听起来已经恢复如常。
“怎么？”我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想法，可是我实在是疲于应对他的这些难缠的问题。
“你不想说，就有不说的道理。我尊重你。”莫烨川看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但是我会查，会把有关你的一切，原原本本前前后后，查的清清楚楚！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关于什么人，只要是与你有关，我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莫烨川顿了一顿，目光如炬：“现在，我把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不要再觉得我是个小人。像我这样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的，怎么说也应该算个坦坦荡荡的君子，你觉得呢？”
“……”
我觉得呢？
我还能怎么觉得。
莫烨川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
只要他决定要做，无论上天入地还是扒人几层皮，都一定一定会做得到的。
与此同时，我的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丝轻快的感觉滋生。
那些陈年旧事，自从我与莫烨川重逢开始就又有些蠢蠢欲动。
我不能说，这是我对他的爱和责任。
可若是他自己可以抽丝剥茧的查出来呢？
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