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因为薇薇安的话，剧烈地颤抖着。
这是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态势，如星火燎原一般，瞬间点燃了我全身的每一寸血液和神经。
我知道，薇薇安话中所说的那个人，是我。
但是当我从另外一个局外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只听薇薇安接着说道：“当时听他这么问之后，我也是思索了很久。毕竟对这么一个无比认真的问题，我也需要给他一个深思熟虑的答案。后来我跟他说，如果想要把一个人放在自己的未来当中，那么就一定要把一个人活成两个人，但同时还得把两个人活成一个人。”
一个人，两个人。
乍一听起来，薇薇安的话似乎有些绕口，但是我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孩子，我想我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我本来以为小川可能不会立即领会，但没想到，他远比我想象地要更开窍。”薇薇安勾唇一笑，眸色当中却满是感慨。
“这……怎么说？”我不知道，但是却非常想知道。
“他明白我的意思，就像现在的你能瞬间领会一般。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个尚还年轻的弟弟，内心真的有一个成熟且广袤的宇宙。而且他不仅仅只是想一想而已，他以一种让我也惊诧的速度，在几天之内就有了自己的初步计划。”
话说到这里，薇薇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你想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这种年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当时他在着手申请国外的学校，所学的专业是莫家人都会学的商科。但是在递交材料之前，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改成了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心理学。”
听了薇薇安的话，我双眸微微扩张，有些不可置信。
我知道莫烨川有心理学的学位，他以前跟我说过，后来又把自己所有的材料都转送给了顾思煜。
但我看他说起这件事来轻描淡写的模样，一直以为是他在无聊的空闲时间里随意给自己找的一点事儿做。
可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正儿八经大动干戈！
“我想你应该明白，对小川来说，商科和心理学的选择，到底孰优孰劣，哪个于他而言更为适合。”
我明白，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莫家本就是商业世家，莫烨川从小耳濡目染，虽然从未插手过家族企业的工作，但颇有天分。如果学商，那么在他学成之后，要走的路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没有半点坎坷和波折。
而且我想，作为莫烨川的长辈，当时还在世的莫家大哥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果不其然。
只听薇薇安接着说道：“当时小川的决定，在莫家掀起了很大的风波。莫擎昭你应该知道吧？他因为这件事，对小川大发雷霆。可那孩子无论如何就是铁了心咬死不改，任何人问及原因，他都一言不发。”
我依稀记得，有一段时间莫烨川的状态有些消沉。虽然在面对我的时候，他已经尽量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模样了，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到。
想必，就是这件事的影响。
但他一个字也没有对我说过。
“莫擎昭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小川把我当做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最终选择了跟我把一切和盘托出。”
薇薇安说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情都很平静，却在最深层次当中仍旧透露着一抹让人心悸的心疼和怜惜。
“他说他爱上了一个一定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女孩，那个女孩是他如浮萍一般的人生当中最五彩斑斓的梦。他说这个女孩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曾跟他说过她所想的，莫过于有人与她立黄昏，有人问她粥可温。他说这个女孩不喜欢所谓的上流阶层的虚伪和铜臭，她身上是一种让人想去悉心呵护的阳春白雪。他说他如今有梦想了，唯一要做的就是给这个梦想一条平坦且坚实的路……”
“他说若是他学商，那日后势必会活成另外一个莫擎昭。终日里出入酒色场所，与厌恶的人推杯换盏，利益至上。他不想把自己的生命都浪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他宁愿学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学成之后做一个心理咨询师或者大学老师。生活或许不会像之前一样富贵，但他说起这个计划时，会发自内心地微笑……”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唯独所想的，居然是和这个女孩子一起，在西岩山上看一辈子的落日。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留出更多的时光彼此陪伴，安安稳稳地过上一生。”
话说到这里，薇薇安看着我，对我说道：“阿顾，你知道吗，哪怕时隔多年，我说起这件事来仍旧无法完全平静。我甚至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有多么炽热的感情，才会让一个人就这么有了灵魂，并彻头彻尾地改变。”
我缄默不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虽然我没有流出眼泪，甚至眼眶也没有湿润。但是我知道，我内心的那一处荒漠，早已泛滥成了深泽。
“作为一个姐姐，我真心感谢过你。”薇薇安轻声说道，“我虽然没见过你，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你……但我对你很感激。因为你让小川真正长大了，他不仅能对你负责任，更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
“所以出于这个原因，我在慎重思考之后，顶着莫擎昭施加给我的压力，决定帮小川一把。我尊重并支持他的选择，不仅仅是因为你，更是因为我对自己的弟弟有信心。”
这番话听下来，我感同身受。
同样作为一个姐姐，我想我很明白薇薇安当时的感受，也能理解她最初的矛盾，和最后的支持。
只是我不如她。
我知道我没办法如她一样，行事果决不羁。在对待弟弟这件事上，我还是太优柔寡断了一些。
少顷，只听薇薇安叹了口气，再度开口。
“可是，当我初步与莫擎昭斡旋成功，正兴高采烈地帮小川铺路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当时小川的模样，我到现在也忘不了。”
“你知道什么叫心如死灰吗？”薇薇安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