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端端地叹什么气？”我忍不住开口问她。
我仔细地想了想，感觉自己之前说出口的那些话应该并没有什么不妥，完全就事论事，有一说一，没有半点虚假夸大和人身攻击的成分在其中。
排除掉这种可能性之后，我又想到了第二种可能——该不会是我的话勾起了欧阳小姐的什么过往情怀，才让她心情急转直下的吧？
要是这样，我还真有点头疼。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这种感受，哪怕脾气再好性格再温和，平时再怎么擅长当知心姐姐和倾听对象，但在自己满头都是包的情况下，是绝对绝对不愿意再听别人的故事的。
短短的几个瞬息时间里，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这个档口欧阳昀念再给我讲什么故事，我肯定会用手边的小蛋糕直接塞住她的嘴巴。
听我这么一问，欧阳昀念又叹了口气，叹的我心里又一个哆嗦。
而后，就听她开口说道：“叹气是正常反应好不好，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怎么，怕我又给你弄什么幺蛾子吗？”
“哟，挺不错嘛，连幺蛾子这种高段位的词都会说了？”这是值得表扬的，虽然在这个语境当中并不算太合适，有点严重。
“我进步可大了，连我同事都说我越来越像个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听了我的话后，欧阳昀念娇俏地哼了一声，这幅嘚瑟的小模样跟莫家那爷俩儿如出一辙。
旋即，她才转而把说话的内容拉回正题，再度开口：“其实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没那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前后的想法和观念居然有那么大的变化。这叹气，与其说是因为你和我哥，倒不如说是因为我自己。”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执拗的人，执拗到近乎于偏执。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个样子的，心里认定什么，就会坚持什么。无论这个事情实际上是对是错，我都不会改变。对事情如此，对人也是同样。我喜欢的人，喜欢上那就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但我讨厌的人，恐怕这辈子都不能让我喜欢。但是……”
说到这里，欧阳昀念华中一顿，定定地看着我说：“……你似乎，就是第一个意外，我想可能也是唯一一个。”
我怔了怔，却在还没有真正确定欧阳昀念话中含义之前，心底就随之自动蔓延出了一股欣喜。
毋庸置疑，她以前是非常讨厌我的。
可现如今，我成了她人生当中的一个，并不算糟糕的意外。
这难道不值得我开心吗？
只听欧阳昀念再度开口，对我说道：“我承认，如果不是你这次提醒我，我甚至都快忘了自己之前居然是那么讨厌你。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能是你真的从内心里让我感受到了一种美好和安宁。”
虽然欧阳昀念的话，说的有些漫无目的，但我听的很认真。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美妙的弧度，希望她能多说几句——毕竟，鲜少有人不喜欢听别人的赞美不是吗？
“就像你说的，从我们这个环境当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多多少少都带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市侩。那些所谓的规则，所谓的门当户对，并非是我们价值观上认同的，却是我们理所当然认为它们就应该存在的。”
的确，这个圈子和这个阶层的价值观，很大程度上就是如此，又能如何不影响到年轻一辈呢？
“我见过，也听过。那些悲剧，还有喜剧。于是，我愈发更坚信了那条所谓的规则，并将之转化成自己价值观里存在的一部分。”欧阳昀念一字一顿，“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以欧阳昀念的中文水平，能说出这样一番深刻的话，纯属不易。虽然有些含糊，也有些弯弯绕绕，但我大致能明白她这番话想表达的意思。
简而言之就三个字，她变了。
“你跟我哥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我原以为你跟以前那些女人一样，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拜金女。”
“……”
这个形容，也还真是挺贴切。我抬眼看了看已经换了一摊说话的莫大天鹅，嗯，很优雅。
“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跟她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甚至跟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你能给我那种我一直以来都缺少的感情安慰，我知道你能给我哥的会更多。我们都是能被这种温柔点燃的人，而你，在不知不觉间就洒下了火种。”
我脸颊有些热烫，没办法我是个低调的人，面对面听人这么歌功颂德，还真有点不太适应。但我不得不说，欧阳昀念说的话越来越有文采了，还真是进步飞快。
“后来我好像听薇薇安无意说过，你跟我哥并非是初相识。”欧阳昀念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上的托盘里拿下两杯香槟，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我，“我虽然好奇你们之前是什么样的，但平心而论，我不是个喜欢追究过去的人。”
“在我心里，现在和未来永远更重要。如果不是这样，我恐怕早在遇到你之前，就彻底崩溃在我的过去里了。”欧阳昀念耸了耸肩，眼底闪过一丝凄凉，却转瞬即逝，“你那么好，以后一定也会更好吧……”
我不知道欧阳昀念所说的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我应该会变得更好，而且对他们所有人也会更好。
“与其看着我哥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去迎合所谓的主流思想娶一个乱七八糟的女人，生活也重新变得乱七八糟……我更希望那个在他身边的莫夫人是你。在我看来，在我哥看来，你比这个圈子里任何一个身份显赫的女人都要好。”
“还有我，我也这么觉得！”莫晓辰稚嫩的声音响起，语音响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有些感动。
这种被认同的满足感虽然是一瞬间的，但在这一瞬间却能吞没让我踌躇不前的一切。
然后，洒下一颗温柔缱绻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