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欧阳昀念把车停在路边，没精打采地缩在座位上，哭丧着一张脸。
而我，在欧阳昀念把车停在这里的一瞬间，愣住了。
半晌之后，我回过神来，开口问道：“是这儿？”
“你这不是废话吗？”欧阳昀念没好气地冲我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这里的话，我带你来这儿干什么？兜风吗？”
“……”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对我来说已经非常熟悉——江城疗养院。
我没想到，欧阳昀念会把我带来这个地方。
停好车之后，我跟欧阳昀念两个人步行进入了江城疗养院的大门。我跟门口保安亭的保安打了个照面，彼此之间冲着对方笑了笑。虽然江城疗养院的人多如牛毛，我来的次数也不算多，但是保安大哥还是认得我的。这不得不佩服我弟弟顾思煜的交际能力，顺带着就让整个疗养院的人在记住了他的同时，也记住了我。
欧阳昀念并没有注意到我的举动，闷着头一边往前走，一边碎碎念道：“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错上加错，怎么就带着你来这里了……这是我跟名耀哥哥之间的秘密来着，要是被他知道我让你知道了，他肯定还会生我的气，甚至对我更冷淡也说不定……”
话说到这里，她又猛然摇了摇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自我矛盾和挣扎当中。
“可是我要不带你来的话，你居然威胁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哥……真不知道我之前是怎么把你当成善良的人的……你明明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吃人都不吐骨头……”
听了欧阳昀念对我的形容，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吃人不吐骨头吗？我好像也没这么厉害。
我不过是在她说漏嘴的时候，趁热打铁趁火打劫，小小地威胁了她那么一下下而已。结果这丫头就完全乱了阵脚，连谎话都不知道怎么编，最后只能选择继续对我说真相。
不过，这件事延伸出来的真相，还真是让我真真正正地大吃了一惊。
在我的印象里，展名耀是莫烨川父亲一直资助的孩子。后来我似乎听莫烨川提起过，后来展名耀还直接被莫家收养了。但具体什么时候被收养的我没有问过，不过想来能被别人收养，按理来说本身应该是个孤儿才对。
但是在欧阳昀念口中听到的这个展阿姨，据她所说，是展名耀的母亲——亲生的。
足够震惊，对不对？
一个被莫父资助、被莫家收养的孩子，居然还另外有个亲生母亲存在于世……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一件事。
我甚至想立刻打电话给莫烨川，问问他知道这件事吗？当初他父亲在收养展名耀的时候，知道他还有个母亲吗？
但我在欧阳昀念戚戚的拜托声中，还是姑且压下了自己的冲动。我想我不用问，因为十有八九，这件事莫烨川是不知道的——最起码，在他给展名耀停职之前，不知道。
展名耀是他的耳目，可这位展大哥连我存在于江城这种事都能隐瞒的严严实实，又怎么可能藏不住自己的秘密？
江城疗养院跟我之前来的几次一样，还是那副悠然恬静的老样子。冬日的天气难得有这么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头，院子里来来去去的老人家也多了不少，或走或坐在自己喜欢的地方，聊聊天，看看风景。
就在我四处寻摸，想看看有没有我妈和顾思煜的影子的时候，身边的欧阳昀念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扭头看她，却见这丫头皱着眉头，一脸迷茫的模样。
“怎么了？”我问道。
“这个地方我只来过两三次，突然不晓得那个图书馆应该往哪里走了……哎呀，我去问问路。”
我一把拉住了欧阳昀念的胳膊，迎着她不解的视线扬了扬下巴，随口回道：“喏，那边，直走左转再左转就到了。”
听了我的话后，欧阳昀念先是愣了愣，旋即还是选择挣开我的手跑走问人。
等她问完路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是相当疑惑了。
“你说的居然是对的！可是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来过这里？跟这里也有什么渊源？！”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不仅来过这里，还来过很多次。不止有点渊源，而且渊源不浅。
虽然江城疗养院很大，建筑分布错落也很复杂。但是图书馆是顾思煜最爱去的一个地方，我对它的位置自然了如指掌。
欧阳昀念一路追问，我缄口不语，半个字也不说。这倒不是说我想瞒着她什么，而是单纯地想吊吊她的胃口而已，就跟招猫逗狗的心态是一样的。
等走到图书馆附近的时候，欧阳昀念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她拽了拽我的袖子，停下脚步轻声开口说道：“你看，那个就是展阿姨。”
我循着欧阳昀念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图书馆外面的回廊下，正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看上去很孱弱，整个人陷在厚重的棉衣之下，愈发显得瘦削娇小。她在阳光照耀下愣神，目光呆滞且渺远，看上去竟然透着让人心悸的孤独。
可只消得这么一眼，我就能完全确定——这就是展名耀的亲生母亲，因为他们母子两个人长得实在是太相像了。
那眉眼，那气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少顷，我开口问欧阳昀念道。
只见欧阳昀念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不敢问。因为我本身知道这个秘密，就已经是个让名耀哥哥不得已的意外了。如果他知道我还打听阿姨的事情，肯定会生我的气……所以我不问。”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很紧张地抓住了我的衣服，急切说道：“阿顾，你答应我一定也不要问，更不要跟我哥哥说好不好？你能帮我……不，是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的，对不对？”
这个丫头啊，真是喜欢展名耀喜欢到了心眼里。
迎着她急切且灼热的视线，我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不是敷衍，是发自内心的。
每一份感情，都不应该被外来的力量所玷污和摧毁。我告诉莫烨川，那只不过是无关痛痒轻飘飘一句话的事儿。但这句话，就是实实在在扎在欧阳昀念心尖上的刀，毁灭的是她纯粹而热烈的真情。
“但是，”我斟酌着自己的语言，“你也知道你哥的能力，他如果自己查出来……你觉得展名耀会迁怒在你身上吗？”
这个问题，必然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