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玩笑,半认真。
这是我自己的主观判断。
但我不得不承认,当薄简安说完后半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就像被微弱的电流过了一遍,带着点酥酥麻麻的余波。
跟通俗一点来说,我可能是被他撩到了。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个很容易被撩的人,所以只能归咎于长夜漫漫孤独作祟,外加薄简安个人魅力爆棚。
可我非常清楚,我对薄简安一言一行的所有感觉,都来源于自己的主观判断。也就是说,我觉得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实际上有可能是彻头彻尾地开玩笑,随口一说。
当然,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极端……但怎么可能?
我定了定神,勾起唇角笑了笑,轻声回道:“我这人记性向来很好,更何况是薄老师这种三温暖地雪中送炭。谢了啊。”
“你这么客气我还真有点不适应。”薄简安哈了一口气,孩子气地看着白雾从出现到消失,“顾老师,我觉得你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
“看不透?”我忍俊不禁,“你想把我看得多透?”
“怎么也得像玻璃珠子那么透吧?”薄简安歪着脖子笑得很灿烂,“然后我就能像一束阳光,直接照在你心里。”
“恶……”我忍不住抖了抖,“没想到你这种三十岁的老男人也跟欧阳昀念一样,爱看狗血言情片……台词说的一套一套的,挺娴熟的嘛。”
“现在的狗血言情片可没有这么朴实无华接地气的台词了。”薄简安又用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对我说道,“三十岁的老男人历经世事,总该有有感而发的权力和能力吧?”
我犹疑一阵,正在琢磨用什么对白回复他比较合适的时候,幽深的天幕里突然绽开了一朵烟花。之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偃旗息鼓的烟花盛景再度光临,我跟薄简安同时被吸引。
“真是好看。”我忍不住感慨出声,“我在江城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肆无忌惮的烟花。”
“所以,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处,不是吗?”薄简安伸了个懒腰,表情看上去很是满足,“以前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触,可现在如果再让我选择,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选目前这样的生活。”
“怎样的生活?”我饶有兴趣地问。
“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享受被金钱充斥的自由。有家人,有朋友,还有……”
话说到这里,薄简安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脸正正地看着我,看得我的心登时漏跳了一拍。
眸色荡漾,夜色朦胧。
我小小地咽了口口水,总觉得他接下来可能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尤其是从我的视觉角度看来,薄简安的脸越来越近,表情愈发不可琢磨……所以,这现在是走的什么剧情?
我几乎连呼吸也不能,生怕营造出一种气息吹拂在彼此脸颊上的临场暧昧。
薄简安的鼻尖几乎凑到了我的鼻尖,我甚至可以从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若非他一只手抓着我手里的暖水瓶,我恐怕能倒到后面去。
“还有……顾老师你,”我的心刹那间揪紧,“以及后院养的那两头小猪,哈哈哈哈哈哈……”
话刚说完,薄简安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整个人前仰后合。
“……”我的脸色想必是从潮红直接到了铁青,这家伙未免也太气人了点吧?大过年的,逗我很好玩吗?居然还把我和猪相提并论。
“笑死你得了!”
听着他完全没有任何收敛势头的笑,我气鼓鼓地把暖水瓶塞回他怀里,抬脚就往院子外面走。
可没想到,我的左脚刚一踏出院门,就意识到脚下踩了空,下一秒不可避免的身体失衡。
但就在我的身体即将和地面有个亲密接触的一瞬间,腰间突然多出来一只有力的手把我拖住。紧接着,我在回过神来的前一瞬落入了手主人的怀里。
“顾老师,你真可爱。”薄简安的声音带着笑意从我头顶传来,哑哑的,大概是刚才放声大笑的后遗症。
“可爱个鬼!”我没好气地冲他说道,“撒手。”
“就算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也不能撒手。”薄简安老神在在地回应我说,“这门口的台阶大白天的你就踩空过两回,还不长记性……现在这黑灯瞎火的,我撒了手你万一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凉拌,摔死了算我自己的。”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家伙说话能这么气人?
“那可不行,我不允许。”
薄简安的言情剧画风已经到了我承受能力的极限,少说两句斗斗嘴也就得了,他还深陷情景剧里不能自拔。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两个人,偏偏弄得跟情根深种一样……尴不尴尬?
他这人心大也就算了,保不齐平常跟女孩子就这么玩儿。可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心大的人,任何一点越界的举动都足以让我记得清楚,无论我当真还是不当真。
当真的话,必然会对没办法回应他的喜欢这件事心存愧疚。不当真的话,则势必会觉得这家伙举止轻浮……反正无论怎么说吧,一男一女的聊天模式总得有个限度。
恰到好处的“撩”能拉近关系,增进彼此之间的革命情谊。可“撩”多了,原本好好的感情就开始变得不清晰,哪怕最初一时兴起,最后都得以形同陌路而告终。
“我管你允不允许……”我本想着说点什么,把在我看来稍微有点跑偏的画风拉回正轨。但就在这时,我听到自个儿口袋里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响。
我拿出手机,以为是叶小昭打电话拜年。可当我看到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莫烨川”三个字的时候,大脑突然就陷入了无法运作的空白状态。
怎么会是他?
我回过神来,确认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这个从我离开江城的第一天起就盼望着的电话,终于在这一年的最末尾不期而至。
可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不知道是复杂到说不清楚,还是简单到空白无物,反正没有一点主心骨。
即便如此,接还是一定要接的。
但就在我的手指靠近屏幕准备按下接听键的一瞬间,视线里居然凭空出现了另外一根手指,它轻飘飘地在我手机屏幕上划过,旋即屏幕整个就黑了下去。
挂……挂了?
我在无限的震惊当中抬起头来看向手指的主人,只见薄简安若无其事地把手抄回口袋里,而后轻描淡写地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手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