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瞎开什么玩笑……”我试图很自然，但实则极不自然地笑了笑，想把这个话题略过去。
“姐，我没开玩笑。”顾思煜此时的表情，是对他这句话的完美阐述，“你其实不是爸妈的女儿，你知道吗？”
我知道吗？
我不知道！
这颗炸弹彻底把我炸的毫无思考之力。
这一瞬间，我几乎要直接站起来质问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特别荒谬、特别好笑、特别狗血的故事开头。
但下一瞬，我不可避免地失神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就独独只有一个念头：“不，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不要听，也不想听这种无聊的玩笑话。好了，探视的时间差不多了，我先……”
“姐，像缩头乌龟一样多自我欺骗有意思吗？你问一问自己，难道就真的不想知道这些吗？”顾思煜的语气平和，却带着难以言说的穿透力，直击我的内心。
是啊，我难道就真的不想知道吗？
我惧怕着，却又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内心正在叫嚣的声音。我其实是个很多疑的人，就算是今天拒绝接受这个答案，也势必不会安宁。
片刻之后，顾思煜深吸一口气，看起来还是那副不能更认真的样子。
他转头看着我，在我挣扎纠结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顿地重复说道：“姐，我希望你听好了，我刚刚说的话是，你其实不是爸妈的女儿，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一丁点也没有。你跟我之间，也是同样。我们两个，在血缘上只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仅此而已。”
我被强行灌入着这些信息，已经毫无反应的能力。
“其实最开始我也是不知道的，我一直觉得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但是后来你读书住校，我在家里偶尔会听到一些父母之间的谈话。可是那些谈话也含糊其辞，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那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我努力让我自己的声音平稳，却仍旧颤抖到让自己心悸。
“是爸爸走之后，你还记得我那次的情况很糟糕吗？”顾思煜偏着头问我，释然到仿佛是在讲述一个跟他完全无关的故事。
我胡乱点了点头，那次是小煜病的最严重的一回，前后经历了两次抢救，在重症监护室住了整整两周。
“那一次，你跟妈等不住了，想要跟我做配型，结果谁的都不行。”话说到这里，顾思煜轻笑一声，“说句题外话，我还真是很庆幸没有配上……要不然我就算能顺利地活下去，恐怕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顾思煜就是这么一个孩子，他宁愿自己过得不好，也不愿意他爱的人有丝毫差池，从小就是如此。
“不过，也就是那一次，我才真正确定了这个答案。”顾思煜言归正传，但旋即又问了我一个问题，“姐，你还记得爸妈分别是什么血型吗？”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妈妈是B型血，爸爸是A型。”
“那你和我的血型呢？”
“我是AB型血，你是O型。”
听我说完，顾思煜咬了咬嘴唇，摇头对我说道：“妈是B型血不假，但爸爸不是A型，他是O型。说来也巧，很早之前我见到过一张爸爸的体检单。只是当时什么都不懂，因为好奇记住了他的血型。直到那次配型之后，我才猛然反应过这个问题。我的O型血自然是没问题，但是姐姐你的AB型血，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呆若木鸡。
分别是A和B型血的父母的确能生出我的AB血型，可是B和O在一起，绝无可能！
“这不可能啊，你不会看错了吧？！”
在我印象里，我虽然没有直接看过爸爸的体检单子，但是他们都告诉过我，我爸的血型是A型。
“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可最终还是更希望我没有看错。”只见顾思煜惨然一笑，接着说道，“所以在我无数次确定，灭掉了最后一丝侥幸之后，我忍不住问了咱妈。”
“妈她……怎么说？”我浑身发冷。
“她承认了，但是不让我告诉你。她害怕爸爸走了，你也走了，我们两个人会没有人照顾。”顾思煜的语气变得莫名讽刺，“我觉得这对你不公平，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牵住你，让你辛苦一辈子呢？你明明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背负这些看不见未来的枷锁。但是妈说，只要我敢告诉你，她就敢去死。所以姐，我对不起你，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你不要怨恨妈，行吗？算我求你了。”
我方寸大乱，手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的肉里。这是我的故事吗？怎么听起来那么遥远而陌生？
我知道，虽然我妈对我很好，但她也从不掩饰对弟弟的偏爱。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这般隐情！
我就这么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连家也不是我自己的了吗？
天呐……我抬手按压着自己的额头，觉得头痛欲裂。
可即便如此，我的内心也并没有任何怨恨憎恶的负面情绪出现。毕竟养恩大于生恩，我爱我的爸爸和妈妈，无论他们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一切的反常，只是来源于这个真相来势汹汹，让我不知道如何反应，仅此而已。
甚至，我还很理解我妈。
如果是我的话，在自己完全丧失了养家的能力，儿子又身患重病的情况下，恐怕也会这么做。
“……所以，姐姐，你不要再为了我这么辛苦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每天过的多么煎熬。”说话之间，顾思煜已然哽咽，“以前我还能安慰自己，只要能好起来，就一定竭尽所能补偿你。可是现在……姐，你走吧。彻底告别腐烂的过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吧，别再为了我……”
“啪——”
这声清脆的耳光，来源于我的手和顾思煜的脸，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动手打他。
“说够了吗，顾思煜？”我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怒气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你很伟大？！是不是觉得告诉了我这些，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请问，我这些年付出的时间精力金钱和青春，你是不打算偿还，准备赖账了吗？你刚刚说的真是一句不假，你太自私了。”
我一字一顿，说完这番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