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苏宁慈的话,我怔了一怔,而后笑着回她说道:“苏大夫您好,我叫顾如沉。如果没意外的话,我跟您并没有见过。您觉得我面熟,可能因为我本身就是一张大众脸的缘故吧。”
苏宁慈皱着眉,眼眸里仍旧满是迷惑和迟疑,她似乎是在搜索自己的记忆,来佐证她突如其来的这种感觉。
但是,片刻之后,她微微叹了口气直起腰来,以手指按压眉心,略有些遗憾地开口说道:“顾如沉这个名字的确是我第一次听到,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吧……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我愣了愣:“您是指哪句话?”
只见苏宁慈捂嘴一笑,接着对我说:“你的这张脸如果是大众脸,那让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大众情何以堪?”
我脸颊一热,好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直白的当面夸赞了。
这个没来由的话题就此揭过。
“顾小姐,”苏宁慈仍旧以她那种温和柔软的语调对我说,“我们开始吧。或许前半段的过程会让你有那么一些些痛苦,但是不要逃避,也不要遮掩,我会让你慢慢轻松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讳疾忌医的教训,我还是知道的。
……
等这次心理治疗结束,时间已经静默推移到了下午时分。走出这栋房子到院子里,当风迎面吹来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虽然,那些噩梦一样的过往并没有被我完全遗忘,可是它们对我已经不再会产生像之前那样,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毁灭的影响了。
苏宁慈苏大夫握着我的手,柔软的触感如母亲一样,传达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宁。这种安宁似乎是从心灵与心灵之间传递而出的,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专业至极且带着浓厚的感性关怀。
如她所说,最初被她引导着回忆起那些事情来的时候,我的确非常痛苦,那种感觉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那时的噩梦一样。可是很快,苏医生就找到了我的症结,抚慰着我千疮百孔的心,一点一点地把我的痛苦淡化,给我新生。
能听莫烨川的话,来这里找到她,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万幸的事情。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停住脚,准备跟她道谢和告别。
可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突然笑了,像是已经看透我的心一般,抢先一步开口对我说:“如沉,感谢的话不必多说,这么多年我听过数不胜数的各种语言的谢词,耳朵都快生了茧。我是心理医生,你是我的病人,我对你有责任,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听她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我倒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话往下接。
这时,莫烨川从旁出声,开口说道:“苏姨还是跟以前一样,最不喜欢那些客套虚词。但是我这里有一些好不容易才收集来的心理学文献孤本,不知道苏姨您感不感兴趣呢?”
听了莫烨川的话,苏宁慈的眸子瞬间亮了一亮,旋即笑骂说:“你这孩子还是这么通透,总能用最合适的办法应对这些人情世故。这么大的诱惑在眼前,你说我感不感兴趣呢?原本想让你莫大总裁承我一个人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扯平了,还真有点遗憾……”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指地接着说道:“如沉,小川,你们先回去吧。我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也是累的够呛,想提早休息一会儿。小川,以后可不能这么折腾苏姨了。不过,现在回想一下你给我打电话的那股子劲头,我就应该漫天要价,也不信你不会给。”
我愣住了,苏宁慈的话几乎重新给我了一个对莫烨川的认知。
她是连夜赶回来的,因为莫烨川的一个电话。而莫烨川给她打电话时的态度,才是她真正决定连夜赶回江城的原因。
他的态度。
苏宁慈笑了笑,重重地握了握我的手,对我说:“如沉,不好的事不要再去想,让它们随风散了吧。可是这一颗心,还是要通透,要决绝,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苏姨希望你们都不再因为心里的事情难解来找我了,知道吗?”
我捕捉到了这段话里最关键的字眼——你们,都。
能跟我一起称作你们的,无疑是莫烨川。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在告诉我,莫烨川之前也因为心理问题来找苏宁慈咨询解决过!甚至看他们的熟悉程度,可能还是经常来的熟客!
可是,莫烨川又因为什么症结于心呢?
我迎着苏宁慈苏医生满是柔和的目光,心中却不免一声叹息。
苏医生,不知道莫烨川如何,反正我是终归得要让您失望了。在我心里盘绕纵横的那些虬枝还活着,终有一天我的心匮乏到没办法供养了,恐怕还得重新来到这里,找一个或许更新的新生。
……
叶小昭中午的时候就先离开,我不想跟莫烨川独处太久,打算从这里出去之后打车直接回家。
但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被他扯着手腕子扔进了车里。然后这家伙一脚油门,车子驶出了住宅区。
车子前进的方向并非是回我家的方向,我沉默片刻开口对他说:“莫少,麻烦您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回去。”
莫烨川什么也没说,仍旧自顾自地开车向前,直到江边才靠边停下。
我拉了拉车门把手,是锁着的。
“我有话要说。”就在这时,莫烨川开口了,他把车窗开了一条缝,然后点燃了一根烟,“顾如沉,苏医生的话你都听到了,我希望你……”
“我知道,”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话,“我不会觉得这是你把我当一回事的体现,不会想多。”
这是他早上才告诫过我的,我还没那么健忘。
没曾想,莫烨川摇了摇头。
“我希望你知道,我并非是无偿帮你做这些事。”他扭过头来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顾如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