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辰，是莫家的孩子，但不是莫烨川的孩子。
也就是说，莫晓辰，是莫家的优良品种，但不是莫烨川的产物？
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了半天，还是对自己的这个逻辑持怀疑态度。
只见莫烨川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说道：“这应该是从你知道小辰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最想知道的问题吧？”
我坦然地点了点头：“没错。”
这一点我没必要瞒他，也没必要为自己莫须有的面子强词夺理。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就如我最了解莫烨川一样，他也同样把我的心理变化看的透透的。
若是再装下去，那可就太假了。
莫烨川轻舒一口气，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沉吟开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有结婚，也确定自己没有私生子。而小辰，是我哥的孩子。更确切的说，是遗腹子。”
“什么？！”
饶是我隐约产生过这个想法，可当我亲耳听到莫烨川确认这件事时，心里仍旧控制不住地有些震惊！
莫晓辰……是莫擎昭的儿子？！
怪不得，怪不得。
我脑海当中那条断断续续的线就这么接上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莫擎昭在外面有了这个孩子，但是后来车祸身亡。以莫烨川善良的本性，自然不想让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有那么飘摇波折的身世，索性就担下了一切，把孩子放在自己的名下！
这就是为什么邱阿姨说，即便是莫夫人追问，也没从莫烨川口中问出孩子的母亲到底是谁。而在做过亲子鉴定之后，从此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因为，莫晓辰根本就不是莫烨川的儿子，而是侄子！
他的亲生父亲，是莫烨川的亲大哥，在八年前就去世的莫擎昭！
“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在我跟你交往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胡乱来过。”莫烨川看了我一眼，笑得一脸灿烂，仿佛邀功一样，“你看，我让你心头压抑了那么久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你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我？”
呸！
我暗啐一声，我心头那一块大石头还不是他放上的？哪儿来的那么大脸要奖励？
于是，我白了他一眼，随口搪塞了他一句：“嗯，是该奖励，你想要点什么？”
莫烨川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冲我眨了眨眼：“不如……你就奖励我一个儿子吧。当然，闺女更好。”
“……”
我气息一窒，这家伙某些时候真是像极了行走的春药，逐字逐句都在散发让女人自动脱衣服的荷尔蒙。
可是，现在是调情的恰当时候吗？
“哦……那还是闺女吧，我记得你喜欢闺女。”
我不动声色地迎着莫烨川略微有些躁动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番，认认真真地叫道：“爸爸，闺女给您请安了。”
“……”
我眼睁睁地看着莫烨川的视线，从躁动突然石化，就跟听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一般。
我仍旧绷着一脸的波澜不惊，相当自然地接着说道：“爸爸，这么多年没有跟您相认，都是闺女的不对。希望这不要成为你克扣我遗产份额的原因，我保证以后一定恪守孝道，为您养老送终。”
“……顾如沉！”莫大少爷瞬间黑了一张脸，差点没被我气昏过去。
气人这事儿我向来擅长，早些年莫烨川就总挤兑我，说我白瞎了不去说相声。
可紧接着，他就会自顾自地推翻自己的建议，感慨一句，要是你去说了相声，这钢琴谁来弹啊？
但现如今我这双手，恐怕是既拍不了惊堂木，也碰不得黑白键了。
……
气了好一阵子，莫烨川才青着脸，愿意跟我说话。
“所以，你为什么会把莫晓辰保护的那么好？”我开口问他，把谈话内容拉回正题。
的确，莫晓辰被保护得太好了，几乎堪称密不透风。若非我来到这里，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莫家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像莫烨川这种生活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想要将一个孩子存在的消息完全封存，势必会花千百倍的精力。
而且我也想不太明白，莫晓辰的存在于他而言并非是什么致命的问题，似乎也没必要这样做。
“你觉得呢？”他反问我。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扭过头看着他，严肃说道：“我觉得，你是担心自己黄金单身汉的形象打折扣。”
“……你气死我算了。”莫烨川起身、下床、关灯、上床、躺平，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睡觉！”
睡觉就睡觉，反正知道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其他的改日再谈无妨。
黑暗当中，莫烨川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我睁着眼睛没有睡，因为不确定他乍没有了酒精的辅助，能不能睡得着。
叶小昭说，这药有一定的安神作用，但愿可以有效。
过了半晌，莫烨川的声音突然透过黑暗传到了我耳朵里。
“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是幸，也是不幸。摊上我这么一个爸爸，是不幸，也是幸。我不让他暴露在外界舆论之下，不是自私，而是想给他一个比较正常的生活。我不想让他在家尚未完整的时候，就去以自己幼小的却无依靠的心面对外界的揣测和风雨。”
莫烨川的声音平缓，虽然说的是莫晓辰的事，可我知道归根结底，这也是他的自白。
他的母亲早逝，谁也不会比他在这件事情上更有发言权。他在努力地给莫晓辰一个日后回忆不会躲避的童年，我感受到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但总归，这件事也瞒不了太久。小辰已经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独立辨别是非的判断能力。再这么继续生活在阴影里，他会不开心。而且，我也想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陪他，跟他一起去公园里踢踢足球，或者去学校给他开一次家长会……”
莫烨川的声音蓦然变得柔软起来，就像夕阳西下之时，坐在江边公园的长椅上，重新说起的那个美好的梦。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看似坚硬实则温暖的莫家少年——我相信他说出口的，就一定可以做到。
我在夜里勾着唇角，轻轻闭上眼睛，满是心安。
不知何时，在被子之下，一只干燥的大手悄然握住了我的，从手指一直包覆到手腕。
“阿顾啊……”他轻声唤我。
“嗯？”我有些迷糊，下意识地应他。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总是带着这条腕带？连睡觉也不摘下来？”
话音未落，我倏然睁开眼——因为莫烨川的这一句问，刹那间惊走了我涌上眉间的全部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