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雨诺说着,将脑袋收了回去,消失在了商祺彦的眼前。
四五分钟之后,手里拿着一根导盲棍的言雨诺,再次出现在了商祺彦的视线里。
“先生,你还在么?”言雨诺抬手轻轻摸了摸鼻子,四处搜寻着商祺彦的气味。
商祺彦并没有马上上前,也没有答话,他站在原地,细细地将言雨诺打量了一番。她显然是刚刚起床,头发还有些凌乱,风衣的里面穿了件白色的棉布裙,应该是家居服或是睡衣,脚上的拖鞋也没来得及换。
这看起来甚至有些丑陋的东西,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么?商祺彦不禁又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一抹白色。
忽然一阵风吹来,独特的烟草味道飘到了言雨诺的鼻间,她转过身子,缓缓地朝着商祺彦的方向走去。
商祺彦看着徐徐向自己靠近的言雨诺,微微有些愣神,那一张清汤挂面的脸,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十分确定,在此之前,他与她从未谋面。
不远处有两三个追逐嬉戏的孩子,向他们跑来,不知是谁撞了言雨诺一下,她脚下一歪,手里的导盲棒瞬间脱手,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却不期然地撞到了一个厚实的怀抱中。
男士香水掺杂着烟草的气息,霎时萦绕在言雨诺的周身,她能感觉到男子正在低头看着她,慌忙直起身子,推开了那双微凉的手,“不……不好意思,还有,谢谢您。”
商祺彦将言雨诺的举动一一看在了眼中,心绪控制不住地浮动了起来,“你在这里,不要动。”
这样命令式的口吻,不禁让言雨诺想起自己心底深处的那个人,刹那间脑海中电光火石,不,不可能是他,他从没有嗜烟的习惯,况且他的腿也没有……
手里蓦地被塞进一个细长的东西,言雨诺细细地摸了摸,是她方才丢掉的导盲棍,“谢谢你,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你的脚没事吧?”商祺彦低头看了看言雨诺有些红肿的脚踝,微微蹙起了眉。
“应该……应该没事的。”言雨诺动了动脚,轻呲了一声,却又马上换了笑脸。
商祺彦略微有些艰难地蹲下身子,伸手碰了碰她红肿的位置,眉头锁的更紧了。言雨诺没料到他会这样,本欲躲避,可她刚一动,瞬间痛若钻心,也只好放弃了。
“骨头没事,但崴的有些厉害,短期最好不要动。”商祺彦缓慢地站起身,沉声说。
“都是……我太不小心了。先生,您能把手帕还我了么?”言雨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异国他乡,陌生男子,她并不期待有什么艳遇,也不希望有什么纠葛。
“你这脚不能走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若是平常,商祺彦定不会理这些闲事,只是眼前的这个人,让他本能地想要亲近。
“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麻烦您把手帕……啊……”言雨诺还未说完,商祺彦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先生,你快放我下来,你的腿……”言雨诺下意识地说着,下一秒立即抬手捂住了嘴。
商祺彦拧眉看着怀中的人儿,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就是……”言雨诺微微有些窘迫,小手不禁攒紧了商祺彦的衣襟,“我听到,您好像有用拐杖……”
“原来如此。”商祺彦轻笑了一声,“那你应该知道我支撑不了太久,说吧,你家到底在哪儿?”
“这……”言雨诺一时语塞,小脸红的厉害了。
“快点,你着实有点分量。”商祺彦低头看着她那如苹果般的脸,不禁笑意盎然。
“好吧,先生,你看到我出来的那个门了么?从那里进去向左一拐,就一个楼梯,楼梯口直对着的,就是我家。”言雨诺闷着头,小声说。
商祺彦将言雨诺向上轻轻一抖,迈步步走进了那扇门。因为有腿疾,又抱着一个人,商祺彦走的极缓极慢,每走一步,他的身子就会倾斜一下。言雨诺见他吃力,也不再拘谨,伸手揽上了他的脖颈。
女子细腻的柔荑抚在商祺彦的颈间,他眉头一跳,心也不禁空了一拍,这种感觉,商祺彦从来没有过。
狭窄且多层的楼梯,让商祺彦走起来颇为费力,才到一半,他的额头上便结满了细密的汗珠。
“先生……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粘腻的触感让言雨诺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来。
“不用,马上就到了。”商祺彦咬着牙,又踏上一个台阶。
不过二十几个台阶,商祺彦却整整走了十分钟,并且汗流浃背。终于来到门前,商祺彦却没有着急将言雨诺放下,“钥匙呢?”
“在这里。”言雨诺颈间扯出一条红线,红线的底下正拴着一枚小小的钥匙。
“把钥匙给我。”商祺彦低声说着,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先生,您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的脚已经不怎么疼了。”言雨诺将钥匙握在手中,扬声说道。
“钥匙!”商祺彦将声调拔高了些,引的言雨诺浑身一震,最终她还是松开了手,将钥匙摘了下来。
“放到我手里。”商祺彦将言雨诺拥到墙上,用腿抵住,腾出一只手,送到了她的面前。
言雨诺将手向前一伸,便触到了商祺彦的手指,薄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将手收了回来。商祺彦拧眉看了她一眼,索性一把握住她的柔荑,将钥匙缓缓地抽了出来。
言雨诺的心砰砰砰地跳着,一时间竟忘了松开手。
“你是故意想让我拉你的手么?”商祺彦往言雨诺的凑了凑,低声说着。
温热的气息拂在言雨诺的脸颊上,让她又羞又痒,不禁红了耳根,“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么?”言雨诺将头一扭,双手抵在商祺彦的胸前,拼命地隔出了些距离。
“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将红绳拽的这样紧,我拉都拉不出来。”商祺彦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地支起了身子。
“啊?”言雨诺这才醒过味儿来,急急地松开了手。
商祺彦将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转,一把推开了门。
听到咯吱一声,言雨诺随即说道,“可以了,先生,放我下来吧,谢谢你送……”
一句囫囵的话还未说完,言雨诺的身子就被猛地向扬一下,她一时惊慌,急忙抓住了商祺彦的臂膀。
商祺彦嘴角不禁上弯,抱紧了怀中的人,大步地迈进了屋中,“你的房间在哪里?”
“左,左手边。”言雨诺低着头,羞赧地答着。
商祺彦径直走到言雨诺的卧室,才将她缓缓地放到了床上。清一水粉红色的布置,让商祺彦微微有些眩晕,“原来,你喜欢这个基调。”
“你是说粉红色么?”言雨诺脸上的红晕未消失,僵硬地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濡笙帮我布置的,其实我也看不到,也只是听他说过两句。”
“濡笙是谁?”商祺彦拄着手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他是……”言雨诺将导盲棒放到一边,低下头,思虑了片刻,悠悠地说,“他是我的未婚夫。”
一片静默,许久,商祺彦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若不是那烟草气息还在,言雨诺甚至以为这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原来,你已经订婚了。”商祺彦的声音异常的低沉,他低头看了看袖中掖着的手帕,心口就像是被人放上了一块儿大石,一口气闷在里面,难受的厉害。
言雨诺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虽然这男子让她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但终归是萍水相逢,再见亦无期。她心存感激,却无心深交。
半晌之后,商祺彦挪动步子向屋外走去。言雨诺听着渐远的脚步声,不由地紧紧地攒住了床单,最终还是忍不住,扬声问了一句,“先生,这是要走么?可,可否留个姓名、地址,等我未婚夫回来,我会让他去给先生登门道谢。”
“不必!”干脆的两个字之后,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屋门被重新关上,一室宁静,唯有这淡淡的烟草气息,佐证着,这里曾经来过一个人。
言雨诺木木呆呆地坐在床上,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一个很像‘他’的人,忽然闯进了她的生活,又忽然片叶未沾地离去,难道这是老天在警示着她什么?还是……
有些事情,有些人,即使掩埋在心底,也终究无法彻底抹去。
许濡笙走了好远,终于找到了一家中国餐厅,买了些豆浆和包子,就匆匆地往回赶。
“雨诺,我回来了!你绝对猜不到,我买了包子!快出来吃吧,还热乎着呢。”许濡笙扬声说着,将买来的吃食悉数放到了餐桌上。
半晌没听到言雨诺的动静,许濡笙心里不禁一沉,两步并作三步地冲进了她的房间。
“雨诺?雨诺?”许濡笙大声地叫着,一扭头见言雨诺正好整以暇地趴在窗户边,瞬间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