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诺,你是故意在逗我,是不是?明明能听到我的话,却偏偏不答,怎么?想着晚上的大餐,就看不起包子了?”许濡笙走到床前坐下,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
“我没有,”言雨诺缓缓地转过头来,“我刚刚不小心扭了一脚,一下子就没什么胃口了。”
“哪只脚?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许濡笙一把掀开被子,将言雨诺受伤的脚踝放到自己的腿上,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还好,没伤到骨头,怎么样?感觉疼么?”
“还好,刚扭的时候有点疼,现在已经好多了。”言雨诺咬了咬嘴唇,低声说。
“你看吧,我总跟你说,走路要小心一些,你偏偏不听,在家也能崴到脚了,还真是厉害!”许濡笙将言雨诺的脚轻轻放回到床上,两三步走去了客厅。
听了许濡笙的话,言雨诺不禁低下了头,她并非有心隐瞒,但那男子真的和那个‘他’太像了,她怕许濡笙心有芥蒂,索性不承认也不否认,且由他自己去想。
回来时,许濡笙的手上多了一瓶红花油,一拧开盖子,言雨诺的鼻子便不禁动了动,“濡笙,你也太厉害了,竟然买了红花油?”
“家里有个不老实的,我还不得预备着点么?”许濡笙将红花油倒在自己的掌心里,搓了几下,然后慢慢地贴到了言雨诺的伤处,轻轻揉了起来。
“嘶……”言雨诺倒吸一口凉气,紧紧地咬了呀。
“活该,痛也给我忍着。”许濡笙虽嘴上这么说,手下的力度却分明减轻了些。
几分钟之后,言雨诺脚上的红肿已然消散了些。许濡笙将红花油放到一旁,忖度了片刻,拉起言雨诺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雨诺,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怎么了?濡笙?”言雨诺坐直了身子,秀眉微蹙。
“是恒石,恒石的一个工程出了问题,可能要惹上官司,情况危急,董事会那边希望我能出面处理一下。”许濡笙说着,不由地攥紧了言雨诺的手。
“怎么会这样?恒石的经营状况一直很稳定,也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故意算计?”言雨诺一边忖度着,一边儿敛眉说道。
“恐怕是,”许濡笙的眼前,慢慢地浮现出了商祺彦的脸。
“本来,我是想着晚餐之后再告诉你的,可如今你的脚崴了,也出不去了,我索性就跟你说了,我已经让他们定了明天的机票,雨诺,你就跟我一起回国吧。”
回国?言雨诺的心不由地加快了跳动,回国势必会见到故人,只是她如今这幅样子,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雨诺,你放心,等处理完恒石的事情,我就带你回来,我们不会在国内待太久的。”许濡笙看出言雨诺的犹疑,随即扬声说道。
“好吧,那我就跟你回去。”言雨诺硬扯出一个笑,低声说。
“太好了,雨诺,谢谢你。”许濡笙说着在言雨诺的手上轻吻了一下。
其实言雨诺也不是没有好奇,他们为什么会来这儿?商祺彦如何了?李晓安怎么样?还有她的言氏,还好么?但每次话到嘴边,她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是自卑,深深的自卑感横亘在她的心里,压得她说不出话来。问了又能如何,他们好或不好,她亦帮不上忙,自从再次睁开眼睛,她失去了光明,言雨诺就知道自己已然是个废人。
虽然她努力地生活、学习,尝试着用其他的感官去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但这不过是为了不给许濡笙增加负担。
言雨诺的心里,从未真正地放下过。眼睛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充满了恐惧,她害怕一觉醒来就会忘了商祺彦的模样,还有她身边所有人的音容笑貌。
她的下半辈子,能做到完全的生活自理,就已经很好了。
她再也不是原来的言雨诺了,再也不能坐在言氏的总裁办公室里,随心地翻阅文件;再也不能站在商祺彦的身边,温柔地看着他,给他以力量;再也不能出现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挥洒自如地弹着自己喜欢的钢琴曲。
对言雨诺来说,没有了眼睛,就没有了值得期待的余生。每天日复一日地生活,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李医生,护士站那边有个人找你。”一个小护士蹦蹦跳跳地向李晓安跑了过来,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有人找我,你笑的这么欢实做什么?”李晓安将病例本放到架子上,转过身来挑眉看着她。
“因为……”小护士故意拉长了音,向李晓安的身边蹭了蹭,“因为他是个大帅哥!李医生,你怎么会有这么帅的朋友呢?难道……是男朋友不成?”
“开什么玩笑,男朋友这个物种基本上跟我是绝缘的,你忘了我可是注孤生!”李晓安揽过小护士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就知道,那你把他介绍给我吧,李医生?!”小护士做娇羞状伏在李晓安的肩膀上,一双大眼不停地眨巴着。
“你呀,就是个花痴!”李晓安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小护士的脑袋,大步走出了档案室。
“哎!李医生,你还没答应我,怎么就走了呢?!”小护士在她背后扬声喊着,气鼓鼓地直跺脚。
李晓安双手插进衣兜,一路笑着向着护士站走去,她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帅哥,竟能让这些天天见惯残肢断臂的外科护士,重新泛起少女心。
李晓安随性地倚在护士站的台子前,伸手轻敲了两下桌子,“哎,找我那人呢?”
两个小护士正交头窃耳地说着什么,抬头一看是李晓安,随即一脸荡漾地向左侧指了指。李晓安猛地回头一看,一个熟悉到陌生的身影正向她缓步地走来,竟是沈昊辰。
李晓安一刻也未停留,直接掉头就走。
“晓安,难道你不想知道雨诺的消息么!”沈昊辰站在原地,拧眉看着她的背影,扬声喊道!
李晓安蓦地停住了脚步,却并没回头,“沈昊辰,如果你再骗我,那就是丧心病狂……”藏在衣兜里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半晌,李晓安才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沈昊辰两三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拽住她的皓腕,径直向楼梯间走去。李晓安僵着身子,任由他拖着,就像是个死气沉沉的提线木偶。
终于到了楼梯间,李晓安一扬手挣开了沈昊辰的钳制,“说吧,你有雨诺的什么消息?”
“两年了,你一直避着我,只是因着那次我迟到了么?”沈昊辰拧眉看着李晓安,低声问道。
“哼,真是死性不改,”李晓安低着头,轻笑了一声,“说起来,还是我自己蠢,总是这么好骗。”话音未落,李晓安便已然转过了身,拉开门就迈步往外走。
“我话还没有说完!”沈昊辰低吼一声,跨步上前,一掌拍在门板上,引得砰的一声巨响。
李晓安虎口一震,不禁松了手,门被再次关上。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眼中有晶莹闪动,“好啊,你想说什么,咱们今天就一次性说清楚。”
沈昊辰的眉头越拧越深,片刻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服不得软。”
“你呢?你又何尝认输过?”李晓安转过身,背对着沈昊辰,随手往眼角一抹,“你不是有话么?难道就这个?”
“当然不是,”沈昊辰看着李晓安倔强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怜惜,“我没有骗你,我确实知道雨诺的消息。”
李晓安将脸转进墙角,沉声说,“好啊,你说吧,我听着。”
“雨诺,她……”沈昊辰走到李晓安的身侧,背靠在墙上,“她一年多以前就醒过来了,不过……”
“不过怎么了?!”李晓安蓦地转过身,看着沈昊辰,双眸微红。
“不过,她失明了……”沈昊辰低声说着,不由地低下了头。
“好像是因为脑震荡引起的,这一年多,濡笙给她请了很多眼科的专家,但都束手无策。”
“怎么会这样!”讶异和哀伤交织在李晓安的脸上,她无法想象,像言雨诺那样心高气傲的女子,若睁开眼睛却只看一片黑暗,将会有多么沮丧,甚至绝望。
老天怎么会这样的不公平,已经给了她那么多的磨难,为何还要剥夺她的光明。
“那……那她现在还好么?”李晓安的声音里都带着一抹痛楚。
“嗯,应该还好,濡笙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沈昊辰低声答着。
“她现在在哪儿?我想去看看她。”李晓安拽住沈昊辰的衣袖,希冀地看着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片刻之后,沈昊辰才缓缓地开了口,“对不起,晓安,我不能告诉你……”
李晓安的手颓然落下,是啊,这才是沈昊辰,先给你一点期许,再彻底打消你的念头,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李晓安领悟最深的四个字,就是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