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镇凯端坐在沙发上，蹙眉看着言语晨，脸上一道道的沟壑，证实着他未消的怒意。
言语晨悠闲地拿起夹子，往自己的酒杯中加了两块儿冰，“爸，上次我不是都同你说了么？我们想获得更大的利益，就要先找到一棵能依靠的大树，这棵大树就是商氏。”
“就是这样，我才怀疑你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竟然这样毫无保留地去帮恒石，你这哪里是要依傍商氏，分明是要跟它作对！”言镇凯将领带拉开，翻过一个杯子，倒上大半杯酒，一饮而尽。
言语晨泯了一口酒，冰冷夹杂着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舒爽且愉悦，“爸，你要相信我，这两年，我经手的项目，哪次不是让我们赚的盆满钵满，我又什么时候做过无利可图的事情？”
“确实如此。你之前说要送商氏一份大礼，难道说跟这笔资金有关？你到底想怎么做？”言镇凯身子前倾，一瞬不瞬地盯着言语晨，模样满是疑惑。
“我刚得到消息，恒石与商氏的案子会在下周一开庭，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爸，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作壁上观就好，这次，恒石必然再无翻盘之力，我们会和商氏一起分吃恒石这顿大餐。”
言语晨眯着眼睛，看着杯中褐色的液体，嘴角上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言镇凯向后一仰，倚在靠背上，盯着言语晨目光灼灼，任他如何老谋深算，却始终看不透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他的手段比他还要狠辣，心思比他还要百转千折，有时候，言镇凯会微微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应该欢喜，还是忧心。
商氏，杨筱悠快步走到商祺彦的办公室门前，抬起手，急促地敲了敲门。
“进。”商祺彦低沉的声音传来，杨筱悠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商祺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文件放下，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让一贯沉着的杨副总，如此惊慌失措？”
“商总，你得到消息了么？言氏已经将五亿的资金打到恒石的账户了，依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们想将恒石吞掉，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了。”杨筱悠双手撑在公桌上，眉头紧拧地望着商祺彦。
商祺彦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就因为这样，你就沉不住气了？”他踱步来到落地窗前，俯看着楼下的路面，泰然自若。
“下周一我们就要开庭了，恒石现在又有了资金支持，只要他们在法庭上咬定不知道产权之事，不要说是吞掉恒石，就算是想要获得更高的赔偿，都是相当艰难的。
我们当真是小看了许濡笙了，这段时间，他将恒石的中高层做了一次大换血，用贤不用亲，已经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很多龙头公司甚至对他赞赏有加，还上了主流媒体的经济版，都怪我，太大意了，一盘好棋，却被我下死了，商总，你……你处置我吧。”
杨筱悠走到商祺彦的跟前，低着头，言语间满是歉疚，她心中有太多纷纷扰扰的杂事，影响到了她对大局的判断，商场之上本就是风云诡谲，唯快不破，一旦错失先机，便是满盘皆输。
商祺彦回过身来，双手抄兜，将杨筱悠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最终落到了她的脚上，“筱悠，我听说前段时间，你的脚受伤了，怎么样？现在好些了么？”
一股异样的情绪迅速地在杨筱悠的心底滋生着，她做错了事，他没有责怪，却问她的脚伤，热泪涌上她的眼眶，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忍着，生怕他看到她的脆弱，生怕今后都不能像现在这样同他并肩而立，生怕他会因为她的无用，而将她踢出局去。
“怎么不说话？”良久没得到回应，商祺彦微微蹙起了眉，“还是说，因为穿着高跟鞋，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
杨筱悠看着地板，用力地摇了摇头。她知道一旦自己开口，定会痛哭流涕，她不能，不能在他面前失态，不能让自己两年的辛苦经营，白白浪费。
看着杨筱悠极力克制的模样，商祺彦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忍，两年近乎朝夕的相处，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他心中是感谢她的，尤其是在那段住院治疗的时间里，苍白难捱的日子，有了她的陪伴和照顾，他才能走到现在。
若是他没有去布拉格，没有碰到言雨诺，或许他会愿意跟杨筱悠结个伴，一起渡过百无聊赖的后半生。但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他遇到了命定的那个人，不用多时，他就明白了自己心，除了了她，不愿再有任何将就。
其实商祺彦早就知道杨筱悠的心思，她那么努力，那么上进，这两年来，她的点滴变化，他看在眼里，是赞赏、是欣慰，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日，他向她袒露心迹，他看到她趴在便利店的桌子上大哭，说不动容，是骗人的，两年的贴心照料，即使没有爱情，也有感动。
他本想用更柔和的方式让她打消念头，可终究还是选了最直白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教育孩子一样，你会用严厉的话，让他意识到错误，但心里，看到他难过，你还是会心疼。
商祺彦沉默了半晌，拉着杨筱悠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放到了杨筱悠的面前，“脚伤还没好，就暂时不要穿高跟鞋了，不然，等落下了毛病，就算你不想休大假都不行了。”
杨筱悠盯着那拖鞋看了片刻，终是伸出手，将高跟鞋换了下来。
她脚踝处乌黑色的淤伤，完全呈现在了商祺彦的面前，他的眉头不禁越蹙越紧，“恒石的案子，你不要管了，我会安排其他人接手，一会儿从我的办公室出去，你就直接回家，我给你批假，等你的脚完全养好了，再回来上班。”
商祺彦说着，就转过身子，想叫助理进来。杨筱悠蓦地扯住了他的衣袖，终于喃喃地出了声，“我知道，恒石的案子，我出了纰漏，但我求你让我继续跟下去，我一定会尽力地去挽回，让商氏获得最大的利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现在就跟我之前一样，总想将所有的事情做到尽善尽美，可是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你的身体才最为要紧。
我不是因为恒石的事情才让你去休假，这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做了你应该做的，只是许濡笙比我们想的要积极一些，人为的东西，你预料不到，也在所难免，而且我之前也说过，即使恒石和言氏联手，我也一样有办法对付他们。
商氏从来没输过，我也从来不会输，你是我商氏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这是商祺彦第一次对杨筱悠说这么多的话，在她的眼里，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偶尔多说两句，也一定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可这一次，杨筱悠听的分明，他话里话外，分明是在安慰自己。
“若我不信商氏，又怎么会来这里工作，若我不信你，又怎么会跟了你两年？”杨筱悠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轻声说着。
“那就好，那你就马上回家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你放心，庆功宴，我一定会风你回来之后再办，好了，回去吧。”商祺彦说着，轻轻拍了拍杨筱悠的肩膀，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办公桌前。
泪，再也控制不住，自杨筱悠的眼眶里溢了出来，她抬手去抹，却越来越多，渐渐地竟哽咽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要是真的无情，又何必关心的我死活？即使我这条腿废了，能为公司创造效益不就行了？这才应该是你正常的思维模式呀，为什么你偏要对我特殊，这样会让我误会，会让我再次产生遐想，你知道不知道？！”
杨筱悠的语调越来越高，她将心中压抑已久的悲戚全都哭喊了出来，她在商祺彦身上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情感，可终究都化成了虚无。两年或许在一个人漫长的人生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对杨筱悠来说，那是她最宝贵的青春，也饱含了她全部的热情。
商祺彦隔着办公桌，望向杨筱悠，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他转动着腕上的手表，忖度了片刻，低声说道。
“筱悠，别人都说我像冰山一样，冷峻、无情，但我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对我那些关怀，我都能感受的到，也记在心里，但是你要的东西，我永远也给不了。
你该懂的，有些事跟我们做生意不一样，是你求不得，也算不来的。像你这样独立又有主见的女孩，一定会个属于自己的好归宿。但你要知道，它不在我这儿。”
泪水肆虐，杨筱悠衣袖早已湿的能沁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