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如我这就动身吧,原本这事也怪我一时着急,没想得那么周全,所以才引起了青华误会……不过恐怕到时候公子还是会过来看望公主,你们可要谨言慎行,有些话自己私底下想想便罢了,既然公主都说从前的事情不怪公子,而且罪魁祸首也都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么,我们也应该适当的放下过去,以和为贵。”
陆远之忍不住又多提点了几句,虽然这个结果也是绮云之前就计划在内的,但这些话却是他真心想要跟他们说的,不管到最后这天下是谁做皇帝,他都不希望因为周军对夏朝的敌意,而使得绮云难做,使得天下又不太平。
虽然对于他而言,他只在意绮云是否高兴,但他也知道,绮云是真正心怀天下的人,所以必定也不愿意见到周军和夏军为敌的局面,而这也是为什么绮云花费这么多功夫,也希望程兴等人能甘愿让夏成轩称帝的原因。
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之后不论是办事,还是和其他夏朝旧臣相处,恐怕都容易产生芥蒂,从而生出摩擦,一个不慎,便又是一场大乱。
这不但对于刚刚重建的朝政而言是灾难,对于天下百姓更是,毕竟,若官员的心都不齐,那办的事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直接遭殃的自然是那些百姓。
正因为陆远之明白绮云的这些顾虑和心思,所以,他才会在刚刚程兴对他说请罪之事表现出明显的抵触情绪时,开口提醒他们。
对于他所言,程兴倒是颇有感触,但王衡却还是有些执拗,闻言只是垂下了眼眸,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公主和你一样,都因为之前夏成乾逼供篡位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一切,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失去的是无法回来的,眼下,我们更应该做的,还是守护好现在拥有的,我想……你也不希望更多的人因为你的原因,和你一样也失去自己的亲人。”
陆远之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终于忍不住又将语气放沉了一些,说了几句比之前的提醒更沉重的话。
王衡到底还是年轻,心里又一直怀着恨意与不甘,若是不能化解他的这份执拗,只怕来日不知会因为什么就冲动起来,造成难以补救的后果,所以陆远之才会忽然从这样的角度说了这番话,是希望他能将私仇放下,想想那些无辜受难的人。
果然,王衡听罢,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脸上便浮现出不忿与不忍交杂在一起的复杂神色,咬着牙好一会儿,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当初,我就是因为夏成乾篡位,才失去了家人……”
“所以,就别让更多的人再遭遇那些了吧?”陆远之看他说着说着又闭上了嘴,便轻声试探着问。
对于王衡,他也是疼惜的,而且王衡也颇有才干,所以他才会在军中给了王衡这样重要的军职,希望他能多加历练,日后也好大展宏图。
说着,看王衡的神色越发痛苦,想必他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陆远之不禁抬起手来,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仿佛安慰一般。
好一会儿过去,王衡终于深深吸了口气,抬起不知何时已经通红的双眼,对着陆远之重重点了点头,“末将明白世子的苦心,只要夏朝的人不过分,必定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好!”
陆远之有些无奈,知道他终究还是没能放下过往,但,也明白,对于他而言,能够做出这样的承诺已经十分不易,毕竟,十三年前,他也只不过是个无辜的少年,却要因为旁人的野心而失去一切!
便是换做任何人,心中也不可能没有怨愤,没有恨意的!
想着既然话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陆远之也就不再久留,又与程兴王衡二人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程兴的帐子,也算是,多留给王衡一些平复心绪的时间吧,等一会儿夏成轩连夜赶来,他也不至于还沉浸在那般情绪之中,无法自持。
其实让青华过来,并让程兴等人以为青华误会了他们,要去夏成轩那里告状,再请陆远之出马解决问题,不过是绮云为之后的计划所作的铺垫。
因为之前绮云也看出来程兴他们并不那么信任陆远之了,毕竟这段时间以来陆远之都是处处站在她这边,也就难免和周军的想法相违背,所以,为了能让之后陆远之和周军的关系更紧密,也为了能使周军全心全意的信任陆远之,才好进行下一步,也方便日后陆远之在周朝旧臣之中起到关键作用,这才安排了这么一出戏。
而夏成轩那边其实是莫尘前日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所以此番陆远之看似是去北军军营向夏成轩请罪,其实,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回到了周军军营之中,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夏成轩自然还带了大批人马,以青竹青华为首,跟在他身后,俨然一副若是发现半分不对,便要立刻接绮云离开的架势。
因为陆远之之前就提醒过程兴,说夏成轩可能会过来,所以在他走后程兴和王衡也不敢松懈,等王衡情绪平复一些之后便将其他将领也都找了过来,一一将现在的情况和陆远之的态度都说明,并且,也不忘将陆远之之前嘱咐他们的话都转达给其他人。
所以等夏成轩到了周军军营外,哨兵飞快前去程兴帐中通禀时,周军的将领们立刻就起身往外相迎,半道上见了还骑着马的夏成轩和陆远之,也比之前见面时的姿态更恭敬的纷纷行礼问安。
但夏成轩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反而是催促陆远之说:“世子,主帐在何处?”
陆远之也故意表现得有微尴尬,飞快的看了程兴等人一眼,才恭恭敬敬的说:“请公子随我来!”
“嗯。”夏成轩冷冷应了一句。
心里却早已经乐不可支,他可是太喜欢绮云这番安排了,让他在陆远之面前可以如此耀武扬威,简直一解之前被陆远之设计还得绮云和他生出误会的恼恨,而且,说起演戏,他可是自幼就在天下人面前做戏,自问,恐怕这世间还没有谁能比他演得更真!